苏诩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
嬴政却深知这六个字背后的残忍。
“水淹六城?”
嬴政的声音有些犹豫,
犹豫这种情绪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
但面对这随口决六百万人的性命这种事情,他还是不得不慎重慎重再慎重。
“这可是六百万百姓的性命,苏诩……你真的能下得了手吗?”
苏诩微微一笑,
眼中却闪过难以名状的深邃。
“陛下,战争本就是残酷的。”
“我们若不采取果断措施,赵国的抵抗只会更加激烈。”
“战事拖延下去,死伤只会更多。水淹六城,虽然残酷,但能迅速瓦解赵国的抵抗力量,从而尽快结束战争。”
“战争的目的,是为了没有战争。”
嬴政顿时沉默了。
从春秋到战国,
纷纷扰扰500余年间,
五霸到七雄,你方唱罢我登场。
天下战火不断,人民从未真正拥有过一天太平!
而秦国历代国君的夙愿,便是统一天下,结束这无休止的纷争。
嬴政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苏诩所言不无道理。
战争的残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秦国的辉煌,不正是在无数的战斗中铸就的吗?
然而,面对如此大规模的屠戮,他的内心仍然挣扎不已。
再度深吸一口气。
嬴政知道苏诩的判断一向准确。
但这一次,他却希望苏诩能给他一个不同的答案。
于是,
试探性询问道,
“苏诩,你可有其他办法?”
苏诩摇了摇头。
“陛下,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若要避免百姓伤亡,恐怕只能选择长期围困。”
“但那样一来,赵国的抵抗力量得到喘息,战事将变得旷日持久。”
“虽然最终肯定还是秦国吞并赵国,但拖上两三年,受难的百姓将会更多。”
“陛下,”苏诩继续说道,“这只是我的提议,具体是否要执行,还请陛下定夺。”
苏诩很聪明。
他只是提出建议。
而不去承担决定的责任。
这就像是一个常常讨论的话题。
为什么谋臣会给主公提出上中下三个计谋,而不是直接给最好的?
答:便将抉择之权交予主公。不论主公择取哪一计,皆为主公自身所决策,即便出现差错,亦由主公率先承担。
不然,
一旦计谋失败。
那主公必定拿你祭天。
而提供三个计谋任选那就不一样了。
成功了是谋臣的妙计。
失败了是主公的锅。
属下让领导背锅,
倒反天罡了属于是。
听罢苏诩的话,嬴政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苏诩的话不无道理,但心中却始终难以释怀。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仿佛在寻找答案。
苏诩也不出言劝说,
毕竟,
他就是一打工人。
还是让嬴政来担这个锅吧。
沉默许久后。
嬴政目光凝重地缓缓问道。
“苏诩,你可知,若我们真的如此行事,后世将如何评价我们?”
苏诩微微颔首,
语气依旧平静如常。
“陛下,历史的评价,是由胜利者书写。”
“若您能一统天下,结束这乱世,后人或许会理解您的苦心。”
还有,别说我们,是你,你自己。
苏诩心中默想着。
沉默片刻,
嬴政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么,就依你之计。”
“但愿这祸六城之水,能成为我们终结乱世的开端。”
“陛下英明。”
苏诩微笑回应。
得,还是将他给捎上了。
这青史书上,看来必要留他一个残暴无情的标签了。
与此同时,
赵国安阳四地,
秦国士兵们注视着赵国的动向。
当水淹六城的消息放到王翦桌子上后。
饶是他都不由得眉头狂跳。
“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
苏诩的计谋!
这肯定又是苏诩的计谋!
王翦顿时猜出来这狠毒的计谋是谁提出来的了!
除了苏诩这个无情的家伙。
还能有谁做出如此残忍的计谋。
因此,
这个计谋是嬴政拍板的,
但毫无疑问肯定是苏诩提出来的!
“六城。”
“六百万平民啊。”
“苏诩他可真狠得下心。”
王翦的心都在颤抖。
虽然长平之战中,秦将白起曾坑杀赵国四十万士兵。
但那至少是士兵。
而这可是平民!
而且,
这一旦淹了。
漳河下游那片土地,恐怕没十几年恢复不了。
那里也别想再住人了。
更别提种地了。
忽然——
房门被打开。
王贲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
“父亲,我听闻陛下来信了?”
王翦顿时皱起眉头,冷喝道,“谁让你没有禀报便进来的?你忘记我如何跟你说的了?不卸甲你便是士兵!”
王贲笑容一滞。
应了一声“是”后,退出房间。
而后敲门,
得到允许后才进来。
“父亲……”
“你看看吧。”王翦叹了口气。
王贲拿起信件,看了一眼后顿时眼睛睁大了。
“这是谁出的计谋?竟然如此狠辣!这是人能想出来的计谋?”
“还能是谁,必定是苏诩。”
“是他!”
王贲不可思议。
原本,因为苏诩让他们取安阳四地,他心中对苏诩有诸高敬佩的。
但现在——
他对苏诩的态度只有一个字。
畏!
畏惧,敬畏。
“父亲,再向陛下汇报一下。”
“就说漳河下游的六城,还有许多无辜百姓的。”
“一旦水淹六城,不仅赵国的士兵会丧命,无辜的百姓更会遭受灭顶之灾!”
王贲连忙说道。
在他看来。
可能是嬴政与苏诩不了解前线情况。
没打过仗,忽略了六城内不止有赵兵,还有百姓。
水淹六城的话,
清除赵军威胁是小。
更多的是危害六百万平民。
王翦瞥了一眼王贲,轻声说道,“你觉得,陛下与苏诩会没想到这种情况吗?”
王贲顿时呆住了。
是啊。
能算到安阳四地空虚的苏诩。
怎么可能想不到漳河下游的六城,还有无数百姓呢?
他们肯定是考虑过那六百万百姓后,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这是……屠杀。”
王贲的脸色苍白。
但王翦只是叹了口气。
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这个儿子的肩膀。
“这次,你守城,让为父来吧。”
“这个骂名,我来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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