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盛怀瑾所料,餐桌上的菜肴,大多是洪生爱吃的。
盛怀瑾心里微酸。
但是,他随即安慰自己,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这般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拈酸吃醋?
洪生多久才回来一次?
不过,紧接着,他就想到,他如今也难得在府里几日。
心思转动中,盛怀瑾拿定了主意。
周一苇被抓了,朝局恐怕会有动荡,他决定找借口多赖在京城几日。
夜深时分,许卿姝将洪生安置在了国公府的客房,才洗漱主意。
盛怀瑾抱着许卿姝,胡天胡地折腾了半晚上,才肯偃旗息鼓。
许卿姝累得连手指都不愿意动一下,沉沉睡去。
临睡前,她迷迷糊糊想,果然是久别胜新婚,盛怀瑾在闽地攒了一身牛劲,专门等着回来折腾她呢。
第二日一早,盛怀瑾与许洪生一起上了朝。
许卿姝睡到自然醒才起身。
她刚洗漱完毕,白鹭便来回禀:“少夫人,奉国将军夫人递了名帖,说是探望国公夫人。”
伯母谢氏?她居然来了。
来者是客,人家打着探病的名头,又是长辈,许卿姝合该出去见一见。
她磨蹭片刻,打扮一番,去了萱和院。
“伯母来了,侄女有失远迎,还望伯母见谅。”许卿姝施施然上前行礼。
谢氏起身,将许卿姝扶了起来,笑着说:“咱们是一家子骨肉至亲,快别客气。”
重新入座之后,谢氏对国公夫人说:“卿姝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姑娘,难怪夫人疼她,我们这些长辈见了她,也是喜欢得不得了。”
“是,着实是个懂事善良的好孩子。”国公夫人附和。
谢氏身后站着的一个姑娘腼腆地上前,向许卿姝行礼:“星婉见过姐姐。”
许卿姝扶了余星婉一把:“妹妹快别客气。”
余星婉是谢氏的庶女。
许卿姝在郡王府见过她几次,印象中,她寡言少语,在谢氏面前很是拘谨小意。
许卿姝拉着余星婉一同坐下。
谢氏侧首,对许卿姝说:“听闻洪生回来了,还立了大功?”
“朝堂上的事我不太懂,洪生不过听元帅的命令,为国尽忠罢了。”许卿姝谦虚地回答。
“少年出英雄,洪生是个能干的。他今年多大了?”谢氏问。
“他过了二十一岁生辰。”许卿姝道。
“那他着实不小了,还没有成亲,卿姝不替他着急吗?”谢氏笑着问。
许卿姝心思一动,猜到了谢氏今日的来意。
莫非她想撮合洪生和余星婉?
许卿姝不太了解余星婉的品行,但是,她太清楚谢氏和余成淳的德行,她绝对不想让许家和谢氏结亲。
打定主意之后,许卿姝便客气地敷衍着谢氏。
谢氏对国公夫人说:“如今我们是亲戚,今后该多走动多亲近。我们星婉很文静内敛,轻易不出门,也就是来国公府见她姐姐,她才不那么拘谨。”
国公夫人只好说:“卿姝,星婉第一次来咱们府上,你带她四处逛逛吧。”
许卿姝应下,带余星婉出了门。
余星婉果然木讷寡言,许卿姝每抛出一个话题,聊不过三句,立刻就被终结。
“妹妹平时喜欢做什么消遣?”许卿姝问。
“没……没有消遣。”余星婉红着脸回答。
“琴棋书画都该学过吧?”许卿姝问。
“都……都不好。”余星婉局促地回答。
许卿姝发觉,她努力找话题来聊天,对余星婉来说,倒是一种负担。
于是,她只陪余星婉走着,不再说话。
果然,余星婉自在了不少。
两人沉默良久。
走到园子里,许卿姝指着葡萄架笑道:“我们府里的葡萄生得极好,很是香甜,我命人摘一些给妹妹尝尝。”
“嗯。”余星婉点了点头。
许卿姝知道她就是这性子,并不觉得不妥,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到葡萄架下。
这个时候,许卿姝才发觉,宁哥儿背对着她们,正坐在葡萄架的另一端,聚精会神地看着远处的假山湖面写生。
许卿姝“嘘”了一声,跟余星婉一起轻手轻脚来到宁哥儿身后。
宁哥儿太过专心,以至于他丝毫没有察觉。
许卿姝看了片刻,不忍心打扰宁哥儿,就想带着余星婉一起离开。
她扯了扯余星婉的袖子,余星婉岿然不动。
“意到笔不到。”余星婉喃喃说。
宁哥儿听到这句话,转过头来,见到陌生女子,他忙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才向许卿姝行礼:“见过伯母。”
“快免礼。我们过来摘葡萄吃,打扰你画画了。”许卿姝笑道。
“哦,葡萄架下凉快,且这里视角好。”宁哥儿垂首回答过,立刻又说:“我将景色记在心里了,我……先告辞。”
“别,你在这里画吧,我们到旁处走走。”许卿姝急忙拦住宁哥儿。
宁哥儿始终睫毛低垂,没有直视余星婉。
余星婉则一直盯着画,此刻,她又说了一句:“意到笔不到。”
许卿姝见余星婉对画有些痴,就问她:“妹妹喜欢画?”
“喜欢,但是不擅长。夫子一直教我,意到笔不到,我一直领会不了。今日见了这幅画,我……我似乎悟了。”余星婉依旧如在梦中。
“意到笔不到,意思是说,画贵含蓄,笔虽未画出来,却能在意境中感知到。”宁哥儿因为身体的残缺,平素对女子总是敬而远之。此刻,谈到画,他方才不像最初那么不安。
“这画……极好,我画不出来。”余星婉的目光像是黏在了画上。
“那……这幅画就送给你吧。”宁哥儿脱口而出。
许卿姝吃惊。
要知道,宁哥儿的画市价不菲。
“这不合适。”余星婉尴尬地摇了摇头,后退两步,躲到了许卿姝身后。
“你喜欢它,把它送给你就很合适。”宁哥儿看画已经干了,便将它卷起来,双手呈给余星婉。
余星婉又推托一次,宁哥儿坚持要送给余星婉。余星婉用询问的目光,忐忑看向许卿姝。
“宁哥儿的画,想送给谁都由他自己做主。”许卿姝笑得和煦。
宁哥儿平时不轻易送人画,他既然要送给余星婉,自然有他的理由。
许卿姝不会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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