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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罚跪


宋良娣自打被选进东宫后,深得皇太子殿下的喜欢,三天两头往死里作出来的事情,何桂通很看不过眼。但做下人的,靠主子眼色生活,主子喜欢,他又能怎样呢?

如今,宋良娣还不识时务,以为皇太子只是降了一级,殊不知东宫和豫章有云泥之别。只盼着宋良娣能自个儿想通,安于现状,当好主子的贤内助,不然这般闹下去,别说主子忍不了,最不待见她的帝后也会出手。

何桂通往回走时,满心想着如何答复王爷才合适,忽听一声“何公公”的呼喊,循声望去,竟是一群婢女宦官们簇拥着王妃而来。

王妃身穿白色交领绣芍药绫纹短襦和草绿色马面裙,头上簪饰较以往进宫少了一半,简单素雅,颇合王妃身份。

何桂通朝王妃行了一礼,纳福问安。

“何公公,不必多礼。”王氏一看何桂通来的方向,晓得他刚去了栖云馆,便直截了当地问:“宋良娣怎么样了?”

“回禀王妃,宋良娣使小性儿撕了经书,还在气头上。”何桂通一脸忧愁地回话。

王氏毫无愠色,反倒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待王爷进宫回来后,再去哄哄便没事了。”

主子才向王妃示好,王妃不抓紧这段时间日日夜夜守着主子,生个一儿半女的,竟还能笑着说再让主子去哄宋良娣!虽说女人不能善妒,但王妃也太好性儿!细论起来,王妃比宋良娣还小半岁,行事作风却像年长数岁的姐姐,不愧是出自百年望族——太原王氏,教养风度皆是无可挑剔的!

这时,一内监急匆匆来报:“王妃,王爷已在门口等您多时了,请您快些吧。”

王氏点头,想着今儿个进宫是为着悔过,宜早不宜迟,过分隆重的打扮,反倒显得心不诚。她亲选了这一身素雅衣裳,都是簇新的,倒也不失体面。加之不想让王爷久等,一打扮好了便过来打扮了。

哪料,王爷更衣梳洗,更快!

何桂通也没想到王爷会这么快就打扮好要出门了,便问:“是何人伺候王爷更衣的?”

“王爷把小的们都关在门外,自个儿换好了衣裳,束好了发髻。”

这可了不得!虽说被废太子,到底还是个豫章王,少不得几十上百号人服侍着,哪就到了像那起子小门小户买不起丫鬟小厮的地步,事事亲力亲为呢?

况且,今儿个主子和王妃一起进宫,不是去参加早朝,不能像往日一样穿着衮冕,按照礼制王爷该穿的冕服,东宫暂时没有,更不能随便穿套衣裳,失了礼数。

何桂通和王氏皆担心这件事,互相使了个眼色,默不出声地走向大门。

果不其然,只见东宫大门下,王爷身穿青色圆领袍,头戴黑纱帽,负手而立,身材颀长,没有半点颓丧之气,反而仰望天边冉冉升起的朝阳,一如往常那般奋发向上。

与此同时,庾思容感受到背后那一道道灼热的目光,便大大方方地转过头,带着浅笑与众人对视。

王氏:王爷这一身打扮,挑不出半点儿错,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仪表堂堂。

何桂通:主子自个儿更衣束发,竟不比我们做的差?再这么下去,我们的饭碗不保,该卷铺盖走人了?

内监们:主子竟对我们笑了!我们除了笑,还能干什么呢?

“王爷,奴才来迟,请见谅。”言毕,何桂通看一个个笑得跟二傻子似的,便一脚踹了头一个在痴笑的内监,“还不速速摆矮凳,扶王爷和王妃上马车?”

“小的这就摆矮凳。”

小内监立即摆了矮凳,毕恭毕敬地开口道:“请王爷和王妃上马车。”

庾思容踩着矮凳上了马车,随即朝王氏伸出一只手。

眼前的这一只手,宽大修长,隐约可见一些绒毛,显然不是太监的手……王爷竟然亲自拉我上马车!结婚这几年来,还是头一遭!

王氏羞红着脸,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轻轻地将纤纤五指放在王爷的掌心里,她细腻如羊脂玉般柔滑的手心,挨着他那长了粗粝茧子的掌心,有点痒痒的,却莫名安心。

庾思容牵着王氏走进马车里,坐定之后,放下帘子的那一刻,才发现王氏不胜娇羞的脸比朝霞还红,才明白王妃这是对丈夫动情了。

王妃,你的丈夫,已经悄然换了个芯儿!

可是,这话庾思容无论如何都不能讲出来,便将目光收回,低头摆弄腰间玉坠。

王氏自知失态了,极力平复心情,但脸上的羞红褪去,脑海里却一遍遍回想适才牵手的场景,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一路无话,直至马车停在午门外。

为免王妃再次脸红,庾思容这次不再牵她的手,只是并排而行。

金黄色琉璃瓦在朝阳下,闪烁着耀眼光芒。一排排红墙,一座座宫殿,一个个翘起的屋檐,让人心生敬畏。庾思容走在一块块青砖铺成的巷道之上,心潮澎湃之余,又有些难受——这般精美的皇宫,处处都守卫森严,目光所及之处,奢华有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也许,是因为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才会觉得格格不入,没有半点眷恋。

一路上,内监宫女们看到了王爷和王妃夫妇二人,无不恭敬地行礼让路,直到乾清宫前。

“陛下有令:豫章王有负天恩,罚跪六个时辰。”

被拒之门外,早在庾思容预料之中。因而听到罚跪六个时辰,便拎起圆领袍下摆,堂堂正正地跪下了。再将下摆盖住膝盖,挺直脊背,直视大门紧闭的乾清宫。

乾清宫殿前月台上有铜龟、铜鹤、日晷、嘉量,并四座鎏金香炉,丹陛石上雕龙画凤,栩栩如生。

庾思容打量着乾清宫门前的一切,毫不乏味,只是膝盖开始隐隐作疼,越发挺直了脊背,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王氏早已跪在一旁,轻声道:“王爷,妾出门前还惦记着可能要跪,须早早戴上护膝才是。为着别的事耽搁了,让王爷受累了。”

“这是乾清宫外,多少双眼睛盯着,戴护膝便是作弊,父皇与母后晓得了,更会大发雷霆。倒是苦了你也跟着一起跪六个时辰,磨破了波棱盖儿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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