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
“受了刺激,没带药头痛发作,晕了过去。”陈河说得随意,可姜晚还是看见了他脸上焦急不安。
她跟着上了车。
“我一起。毕竟是我孩子的爸爸,我不想他有事。”
“好。”陈河点了头,又赶忙拿起手机打电话通知顾展。
救护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医院。
大年初一,大概是医院整年里最冷清的一天。
整个急诊室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厉衍川被推了进去,拉上帘子,她身上都看不到。
只听到医生说“休克”,“神经痛”,“难以忍受”之类的词。
姜晚见着了他昨晚发作时大口大口吞止痛药的模样,不敢想如果没有吃药,他今天忍受了怎样的痛苦。
“你对他做了什么?”身后骤然传来一道质问的声音,隔着些距离,姜晚回过头,便对上顾展劈头盖脸地质问。
“我暗示过你那么多次,你怎么不明白,还非得刺激他?!”
“我没……”
姜晚想解释。
她觉得她不曾。
昨晚分开到现在,她甚至没和厉衍川说过话。
可顾展关心则乱,认定了是她的问题。
“他为了你已经牺牲够多了!就算你心中对当年的事再多怨恨,事到如今也已经扯平,哪怕不爱他,又何苦去伤害?你们女人……就那么心狠?”
“喂喂,顾医生,你在说些什么啊?”林香盼横插了进来。
她本就是急诊科的医生,今天恰好值班,撞见姜晚被骂,哪里忍得住,“他现在生病,怎么还能赖到晚晚身上?你讲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顾展来回看着她们俩,却忽然笑了,“她敢说厉衍川今天入院,跟她没关系?我花了多少时间精力,好不容易将他从精神崩溃里拉出来。我费那么大的功夫,要不是你那边出了事,害得厉氏集团又被推到风口浪尖,他怎么可能突然休克?”
“姜晚,你有没有良心?”
“谁没良心啊,厉衍川他有良心他就对得起晚晚?怎么也不能怪到晚晚头上!”
顾展听得忽然笑了,“不怪她是吧?她不知道,难道林医生你也不清楚内情!厉衍川他有今天,是为了谁啊?”
“那……你现在说这些……”林香盼嗫嚅了下,没说话完整的话。
“我现在不说,怎么,要等他死了再说?他这一个多月怎么过来的,每天受尽折磨,一万次拿着自己的脑袋去撞墙。现在你却好意思说他没良心!要不是为了他们母子,厉衍川用得着受这个罪?!”
“你说什么?”姜晚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们一过来就争执上了,好长时间她脑子都迷糊。
可顾展那一句“为了他们母子”,让她立刻清醒。
姜晚眼眸如刀,走到顾展面前,“你说清楚!”
空气冷寂。
林香盼嗫嚅了下,是说的话哽在喉咙里,实是难以开口。
因为她知道一些内情。
“我的确早该告诉你。”顾展轻哼了一声,终于敛起了情绪,尽量和缓了一些,“两年半前,我就已经是厉衍川的心理医生。那时他患有严重的失眠症,需要依靠药物才能勉强入睡。”
“我知中的一切都是治标不治本,经过长久的试探,才知他心底真正的心结,是你。厉衍川对你愧疚,他把你决然离开的原因,全部都归咎于自己,日夜折磨,不能纾解。后来,也是我劝他想个法子让你回来见一面,给彼此一个机会。他才重新找上夏柔……将他捧成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小提琴手,甚至最后孤注一掷放出与她订婚的消息,要逼你回海城。”
“那场订婚宴,无论你来与不来,都不会进行。但庆幸的是,你的确到了,而后还带来了更好的消息。你们……竟然有一个孩子。”
顾展的嗓音不疾不徐,说到这里才隐隐有一丝激动。
“你知道当时他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告诉我这件事吗?他兴奋、雀跃,满含期待,那是我认识他以来,唯一一次觉得我有希望治愈他了。可后来发现,山山生了病。”
姜晚和林香盼一径沉默。
她捏紧了手掌,听着厉衍川的心路历程,却说不出来话。
“山山的病,是绝症。全球无药可救的罕见病,怎么偏偏那么巧,在海城两个月,就被研究出来治愈了?你们俩都学医,难道真以为这是老天开了眼,拜对了哪个菩萨,偏给了山山幸运?”
“哪有那么好的事啊……生老病死,在这医院,你们亲眼见到死去的人,还少吗?山山若生来幸运,也不会得这个病。那一场实验,是用人堆起来的!段医生当年,就是因为想要进行人体实验,想要在他自己身上实验新药,才因此被赶出当时的研究所,发配乡下。而这一次,他拿出了多年前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的法子,你要找一个病患最亲近的家属,做药物试验!”
顾展一字一句,无比认真。
姜晚身子颤了颤,手紧紧握着林香盼的,心口澎湃涌起的情绪裹遍全身——
“你继续。”
她嗓音哽咽,却仍紧紧盯着顾展,不愿错过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十几种药物注射到他身体里,首要破坏自身免疫力,模仿山山本身的情况,再进行治疗、试药……这个过程每天来回重复,重复了整整一个月!他被关在仓内,跟外界几乎完全断绝联系,那样的压抑、痛苦……你以为他是凭什么撑下来?进行实验之前,他甚至签了免责协议!生死一律自负责。”
姜晚心口狠狠抽了一下,眼圈泛红如血。
顾展望向急诊室里,闭了闭眸才缓缓继续说道。
“你以为,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姜晚,那是非人的折磨,他一个身体健康的人被摧残了整整一个月,药物让他精神错乱、分不清梦和现实……他是凭着对你的执念,硬扛过来的啊!”
姜晚蓦地一怔,跌在椅子上。
她不知道这些。
“段医生的论文里写了实验的详细过程,因而被人批判……可、可没人知道做实验的人是厉衍川,我不知道是他……”
“他不让任何人告诉你。无数次段医生都要忍不住了,后来索性不跟你见面,怕不忍心之后,就说了出口。而他的头疼,就是那时落下的毛病。段医生给他做过许多次检查,生理上不该有那么剧烈的头痛,他更多的,是生理和心理都遭受了严重摧残后留下的阴影,是幻痛。所以才找了我治。”
“可我也治不了。”
顾展摊手,“解铃还须系铃人,医学不是万能的,心理医生更不是万能的。姜晚,你比我更清楚要如何治他。”
若非如此,他也必然不会将这件事告知。
而后用下巴指了指病房方向。
“而他现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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