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搅乱池水
“神算子算出,门主虽身死,却仍有机会归来。”阿灯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沾染了些许悲伤。
“他,算完那一卦之后,吐血身亡。”
白揽月想起那个贪吃的顽皮老头,眼眶湿,润。
神算子,真实姓名不详,性格如顽童,特别贪吃,尤其喜欢吃烤鸡。
在神玑山的那些日子,她没少去偷那老头的烤鸡,每每都将老头气得一蹦三尺高。
那老头平常都是懒懒散散不正经的样子。
唯一的正经时,便是卜卦时。
他轻易不算卦,每一卦都极准。
大抵是泄露天机,每次卜卦结束他都会大病一场。
那个口口声声要与她不共戴天的老头,为了卜算她的下落,竟不惜折上了性命。
阿灯:“他临死前念叨,让你回归后,一定要去他墓前还烤鸡。”
白揽月的眼泪终是忍不住了。
她背过身,将眼泪擦干,才转过身去。
“谢谢你们愿意等我。”她道。
阿灯垂眸,没有言语。
白揽月道:“我回归的消息,暂时不要传出去。”
“我需要几个信得过的人,我会去牙行挑选几个丫鬟,你趁机将人塞进来。”
“另外,让庄梦鱼想办法恢复原职。”
阿灯微愣。
他看着白揽月:“门主所求是什么?”
白揽月缄默。
半晌。
她才幽幽道:“搅乱这池水。”
神玑门和白家旧部是她的杀手锏。
从她进宫后,白家旧部四分五裂,短时间想要聚集起来并不容易。
何况。
若聚集白家旧部,必须以白家人的身份。
她目前暂时不能暴露身份。
神玑门是江湖势力,不受朝廷管辖,行动起来更方便。
但,祝长筠和祝晏辞都知晓她与神玑门的关系。
若是动作太大,很容易被察觉。
在她武功尚未恢复,残毒尚未清除的这段时间。
只有搅乱这池水,才能浑水摸鱼。
阿灯道:“但凭门主吩咐。”
天已大亮。
雪花渐渐停止。
东方,有软红色的光芒出现。
天晴了,天气依旧冷得要命。
白揽月望着远处的红光,问:“阿灯,你可还记得,七年前,我派青禾出宫,拜托你们寻找一对龙凤胎新生儿的埋葬之地?”
阿灯道:“记得。”
“我们的人寻了很久,也调查了当年参与那件事的人,仍旧没有找到他们的尸骨。”
白揽月悬着的心终于死去。
“没找到,那就算了。”
阿灯:“会不会那两个孩子也跟门主一样,还活着?”
白揽月微怔。
祝长筠曾说,那两个孩子不是他的。
以祝长筠疯狂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那两个孩子的。
她到处找不到尸体,极有可能,他们也葬身野狼之口。
甚至……
有可能是活着的时候被扔到狼群里的。
想到这里,白揽月往后退了两步,心像是被人生生割裂了一般,疼到扭曲。
“门主。”阿灯瞧着白揽月陡然变白的脸,意识到是他说错话了。
他跪下来:“请门主责罚。”
“与你无关。”白揽月说,“相反,你提醒了我。”
祝长筠那种人,口口声声说多么多么爱她,转头就将她的尸身扔到狼群里。
对于那两个他认为是“野种”的孩子,怎么可能特意抱出宫埋葬?
是她钻了牛角尖。
是她高估了祝长筠的人性。
“是我错了。”白揽月说,“以后不需要找了。”
“希望,他们已经投胎了,投个好人家。”白揽月满身疲惫,“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先回去吧。”
阿灯没有离开。
他欲言又止。
白揽月:“吞吞吐吐不像你的性格,有事直说吧。”
阿灯道:“两年前,神玑门的人传回消息,说疑似见到了白家人。”
“那人大约二十岁上下,他不知自己的过往,应该是失忆了。他身上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有半封信。”
“他非常宝贝那封信,随时贴身放着,有人动信封,他就会发疯,我们费了好大功夫,也只是临摹了下来。”
阿灯递了一个信封来。
白揽月迫不及待打开。
那信件果然只有半张。
那上面是用了加密文字,单看内容,什么都看不出来。
白揽月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写了什么。
“人在哪里?”她问。
阿灯有些愧疚:“跑了,不知去向,他特意躲着我们,我们的人如大海捞针一般,杳无音讯。”
“我知道了。”白揽月说,“你先回吧。”
“是。”
下一刻,阿灯已不见踪影。
白揽月依偎在炉子旁,怔然。
当年大越进犯,短短时间内破了大炎王朝数十座城池。
战争异常惨烈。
她得到消息时,白家人几乎死光了。
难道,还有白家人存活了下来?
白揽月盯着那半封信。
若那个人真是白家人,这封信极有可能是用白家特殊密文写成的。
白家特殊密文的源本书籍是白家家训,是每个白家人熟读并背诵的。
白揽月回忆着白家家训的内容,将密文翻译成明文。
看到那两行字时。
她浑身颤抖。
信上写着:“作战阵图已全部落入敌手,有叛徒。”
信上没有叛徒的名字。
想来,应该是在另外半封信上。
白揽月呼吸急促。
作战阵图被盗,白家军无异于瓮中之鳖。
难怪,骁勇善战的白家军会被曾经的手下败将打得溃不成军。
难怪,那么多固若金汤的城池会在短短时间内接连失守。
难怪,擅长作战的白家儿郎和女眷一个接着一个折损在战场上,毫无作战经验的她反而能将大越军打个落花流水。
白揽月无法想象,当时的白家军有多绝望。
她也无法想象,父兄他们眼睁睁作战阵法被破,是以何种心情赴死的。
想到白家那些铁骨铮铮的儿郎,想到一心为国的他们却死在叛徒的阴谋中,白揽月心如刀割。
满腔愤懑无法发泄。
她的拳头重重地打在窗棂上。
破旧的窗子承受不住打击,哐啷一声掉了下来。
寒风吹过头顶。
白揽月的头脑清醒了些。
她望着远处绵延如黛的山脉,声音渺渺:“阿灯,你问我所求是什么?”
“我的本意是搅乱池水,远走高飞,远离是非。”
“可现在,我改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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