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慈那一刻突然心诚至灵。
原来如此。
李稷知道的季慈,到底是那个在东阳县的夜里那簪子刺进他手掌的季慈,还是那个在城楼上被他一箭射死的季慈呢?
她对上李稷的目光,毫不意外地从他眼底看到一丝眷念。
她偏头躲过那只手。
一缕秀发从李稷的掌心飘过,此外再无其他。
季慈的神色重新变得镇定,也冷淡。
李稷回过神,一声“抱歉”碍于身份,如何也没有说出口
他尴尬地收回手,“孤想起来一些往事。”
因为想起来某些往事,所以能够自然而然将她认成另一个人?
季慈脑海中突然回想起温肃太夫人的话,“你怎么和我那早死的侄女一样倒霉?”
倒霉吗?
真是倒霉透了。
她被人当做替身,倒霉。
安和王姬被一个亲手杀死她的男人怀念,也倒霉。
可因为对方是景国的王上,是她如今名义上的君主,她还不能甩脸子。
“臣晓得了,那对王上来说,一定是难忘的一段经历吧?”
季慈轻声道。
她声音轻,藏在话里的冷漠也被掩盖住,还没到对方耳朵里就已经消散了。
李稷问自己,难忘吗?
“也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他神色依旧淡淡的看不出来情绪。
季慈顿时觉得安和王姬比她更加可怜了。
“替孤宽衣。”
李稷吩咐道。
这房中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这话,只能是对她说的。
季慈垂下眼睫,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眼底,再抬眼时,那一双眼睛水波明亮,可仔细瞧去,却什么都没有,显得有几分空洞。
季慈顺从地为李稷脱下靴子,外袍,白色的中衣能够隐约看出来他有一副好身材,腿长肩宽,身长如玉。
季慈一直是一个很能欣赏美好事物的人,可看着面前的美色,提不起劲,满脑子都被两个可怜的女人占据。
一个是她,一个是安和王姬。
她堂堂史学界最年轻的教授,谁见了不夸一句年少有为,到了她曾经研究过的时代,居然被人当做替身。
说出去,简直叫人笑掉了大牙。
“王上,臣身体不适,请假回去休息了。”
没等李稷回应,季慈抬腿就往外走。
她也没有预料到,背后一只手回攥住她的手腕,向后一拉。
本就中心不稳,这一拉,直接跌倒了对方怀里。
季慈闻到了淡淡的沉香的香气。
很好闻,也挺……恶心人的。
李稷被她撞得闷哼一声,两人双双落到了榻上。李稷身量长,两人又是横着坐的,李稷倒下去,头磕到了木榻的边缘,发出声响。
这一声,让两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季慈才感受到如今是一个什么姿势,她的下巴落在人家的肩膀上,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了他的胸膛上。
就是不动,她都能感受到手下肌肉的分量。
季慈脸色爆红,想要挣扎着起身,腰间一双大手拉紧,不让她得逞。
对方好似轻叹一声,“你听孤说。”
季慈的动作顿住了,可李稷却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季慈还没有恢复记忆,她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对李稷而言,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
他在思量,是不是要告知她。
季慈身体僵硬片刻,反应过来后,挣扎的力度愈加大,语气间没了耐心,“王上,我天生长着这样一张脸,没整过,要是勾起来您什么不得了的白月光的记忆,实在是我之过,但我心高气傲,绝不为人替身。”
李稷:?
季慈话中的某些东西他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大致意思他算是听懂了。
季慈以为他将她当做替身。
他不免有些好笑,一时不查,让她挣脱了出去。
“你不是替身,别多想。”
季慈退后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没说自己相信还是不信,只是神色疲倦,“王上,臣身体真的不大好,先回去休息了。”
话毕,再次没有看对方脸色,径直走了出去。
经过一番挣扎,她的衣衫已经不整齐,胸前背后起了褶皱,腰带有些松,就连发冠也歪了。
但她等不及,生怕被人叫住,拉开门,走得比身后有鬼追都快。
远志看得咋舌,季大人这样出来,很难想象里面发生了什么。
远志还算是定力强的,定力差的宫人,吸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远志眼神一横,宫人立刻屏住呼吸。
“进来。”
和季慈不欢而散,李稷也没有继续休息的欲望,将宫人叫进来。
“替孤更衣。”
李稷此时身上只有一件白色中衣,也不是很平整,胸前的褶皱叫人不敢看。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敢抬头。
老天爷,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王上和季大人,嘶。
众人心中再如何想,也不敢表现出来,恭恭敬敬地替李稷穿好衣裳,站在一旁。
李稷回御书房继续处理公务,偏殿炸开了花。
“诶?季大人,你又来看太夫人吗?”
小翠守在门口,看到季慈的身影,有些高兴。
西宫很少有人来探望,季大人却来得很勤。
“请小翠姑娘为我通报一声,想在太夫人这里待一会儿。”
季慈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休息,李稷赐下来的地方,就连宫人,都全部是李稷的眼线。
挺没意思的。
她脚步一转,就到了西宫。
温肃太夫人依旧在看话本子,窝在温暖的榻上,对季慈有些不耐烦,“你生怕别人不知道前朝官员与我这个先王的太夫人勾结苟合不曾?”
季慈从容淡定的坐到榻上,“我一个小小给事中,算不得前朝官员。”
太夫人看着季慈,觉查出来有几分不对劲,“怎么,被人欺负了?那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季慈沉默。
温肃太夫人连话本子都放下了,“真的啊?”
季慈淡淡抬眼看她,依旧不语。
温肃太夫人顿时就明白了。
被欺负了,还还不回去的那种。
那估计也只有那个人了。
“我的话本子借你看,你做什么我管不着,只要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到时候把我弄出宫去就行了。”
温肃太夫人安慰人的方式生硬得很,将她宝贝的话本子揣到季慈手上,自己带着小翠出了殿,说是要去折两支梅花回来。
围绕在季慈身上的低气压总算是减轻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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