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宫女被人带上来的时候，已经晕过去了，瞧着身上伤痕累累的半死不活的样子，莫约也只剩下一口气在了。
季慈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身侧的李稷。
对方目视前方，对她的视线置若罔闻。
倒也沉得住气，好似这身上的审讯痕迹与他半毛钱干系都没有。
季慈转头继续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她面上一派不忍，好一副慈祥的模样，让人以为她下一刻便要开口求情了。
果然如此，季慈开口了，只是同人预料到的求情的结局大相径庭。
季慈淡淡开口，“把人泼醒了。”
用什么泼？普通的白水自然是不行的。暗牢的狱卒一桶高浓度盐水下去，小宫女在昏迷中也被疼得抽搐起来，痛苦嚎叫出声。
她喘着粗气醒过来，第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站着的李稷。
那些恐怖的画面瞬间在她脑子里巡回播放，下意识地，她浑身一抖。
她想活下去。
幸好季慈看上去是个慈悲的，小宫女声音嘶哑，痛苦地向她求救，“季大人，救救我。”
季慈果真蹲下去，面上带着不忍心，“可怜见的，怎么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那样子，看上去真的和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差不离了——若不是她刚开口就是命人泼醒眼前正求救的人的话。
这人也蠢的很，竟然让季大人救她。能和王上一块来的，能有什么良善之人啊。
但小宫女显然不知道前因，看见季慈蹲下来，眼中更是萌发出了求生意识极强的光芒，用她被折磨得嘶哑的声音一遍一遍求季慈救她。
她似乎都忘了，季慈喝的有问题的酒，是她亲自调的，也是她亲手将季慈送到那猥琐贼人手上。
季慈如今在此处，也不知道那贼人是否得手。
想到这里，小宫女突然心虚地躲开季慈想要拂上她受伤的脸的手。
季慈也不在意，只是从容地收回手，然后才轻笑着温声开口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会让你活下来的。”
站立在一旁的狱卒垂下去的脸上满是惊愕，怎么，跟王上在一路的人还真是个良善的？不可能啊。
果真，还没等小宫女来得及谢恩，季慈的下一句话就已经流了出来，“可是王上想要杀你，我若是想从王上手上将你保下来，怎么也需要一个由头。”
小宫女一听，越发觉得活着的门路就在季慈这里了，连忙开口道，“我可以替季大人指认长乐侯。”
听到小宫女忙不迭的回答，季慈又轻笑一声，她摇摇头，“可见得你还是不清楚王上是个什么人。”
“王上若是想要捉拿长乐侯，无人证又怎样？莫说是无人证，便是空口无凭，他也能将人绑了。莫非你没有听过王上暴虐的名声吗？”
“更何况，长乐侯多有意思，宫中传闻我有断袖之癖，他还专使人安排了个男的给我，这般精巧的心思，我如何能不回报他一二呢？”
季慈面上的笑容，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一分，提起长乐侯，竟然能让人真从她嘴里听出来几分感谢的意思。
无端被季慈说暴虐的李稷沉默无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如此。
他连夜将人审出来，用了多少重刑，便没想着留人去指证于希锦，他要抓于希锦，莫非还需要什么由头不成？
小宫女总算是从季慈的态度里看出来几分不对劲。
她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季大人，恐怕不是她想象里的那种善良的人，更加恐怕的是，她可能跟她身边那个大煞神差不到哪里去。
“大人，那我要做什么呢？”
小宫女狠狠心，问出来这句。
即使她知道季慈不是什么善良人，但她至少还有利用她她的想法，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那便有活下去的希望。
经昨日夜里那一朝，李稷的手段可算是无限激发了她的求生意志，只要能活下去，不管让她做什么都成。
季慈满意的点点头，“好孩子。”
为了她伸手摸了摸小宫女的头，语气柔和，“听王上说，那酒是你亲自调的？东西不错。”
她每多说一句话，小宫女在心中就愈加警惕一分，只是，季慈毕竟是她好不容易抓住的活路。
听见季慈说那酒不错，她马上表示，愿意为季慈再做一份。
“那感情好。”季慈合掌而笑，回过头对着人吩咐道，“此人我留着有用，暂且请个大夫来吧。”
小宫女自己都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她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跪着给季慈磕头，“谢大人绕我一命，谢大人饶我一命。”
季慈笑着应声，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眸中冰冷一片。
她的吩咐让狱卒暗自咋舌，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短短几句话，就要将人放了？还请大夫，进了他们暗牢的，不死也是最后一口气吊着，什么时候还有这般奢侈，还请大夫的时候了？
狱卒举棋不定，只能看着李稷，等他命令。
李稷皱眉，好似季慈的决定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按季大人说的做。”
“是。”
狱卒不知道又想起来什么，对着季慈恭敬问道，“季大人，牢中另一个怎么处置？”是不是也放了？
另一个，便是碎了膝盖骨又断了肋骨的猥琐男人了。
想来季大人连主犯都不追究，这样一个听从吩咐的，恐怕也是要放了。
只是出乎意料的，狱卒最后一句话还卡在嗓子了没问出来，季慈就淡淡回了两个字，“杀了。”
狱卒震惊抬头看了季慈一眼，又立刻收回视线，低下头去，“是。”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连男人都下得去手，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问话的狱卒沉默了，他快速从季慈扫到李稷，像是被开水烫到一样，连忙收回目光。
其实，暗牢中不见天日，兄弟们无聊就喜欢坐在一起瞎聊天，宫中某些流言什么的，流传度在暗牢弟兄周围，可是相当受欢迎。
但他不敢说，低眉垂首，争取做好一根木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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