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柔光泻下,给大地染上了一层银光。
庭院内花卉簇拥,梧桐枝繁,夜风吹来,红花绿叶皆在舞动。
干净的地板铺得很是平整,阿房宫勾檐丽瓦独具匠心,在清澈的乌天中,勾勒出优美的心态。
这里很漂亮,本该是人们坐在桌前,对月畅饮的地方。
然而事实上这里比伏牛山更像炼狱,这里堆积了人性的恶,堆积了无尽的黑暗和污浊。
沉默。
众人都沉默着。
无论是远处的五军营战士,还是跪在花坛呕吐的叶青樱,亦或者站在周元身后,秀眉紧蹙的无声圣母。
周元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天空,群星璀璨,皎月如炬。
据说历代圣贤死后,就会化作天上的星辰,俯瞰着这片历史悠久的土地,保佑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他们有没有看到这一切?他们希望后世子孙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黑暗,面对世间的污浊?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柳芳大步走来,身上的铁甲在行进之中,发出铿锵的声音。
宛如他的声音一般铿锵:“节帅!云家、傅家等一众贵族家主来了,被我们拦在外面,他们吵着要见节帅。”
周元停止了沉思。
他缓缓回头,平静道:“好,我去见他们。”
说完话,他大步朝外走去。
李玉婠连忙跟上,急道:“云家是大晋的娘家,出过三位皇后,亦是三个皇帝的生母。”
“家中非但有太祖皇帝的亲笔提匾,还有丹书铁券和免死金牌。”
周元没有回应,也没有停下脚步。
李玉婠继续道:“你在临安府时,便立志要改变这个世界,要拯救天下苍生,不能因为这件事,让自己倒下啊!”
“周元!你答应过要帮我复国的!这次你收复中原,必然封侯!”
“若是犯下如此大错,非但封侯没了,恐怕伯爵都没了,前功尽弃了!”
“周元!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啊!你是要拯救天下的人!没必要为了一个阿房宫,把自己毁了!”
周元停下了脚步,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是!我曾发誓要拯救天下苍生!”
“而这阿房宫内的受害者,难道就不是天下苍生吗?我周元视若无睹,与畜生何异,还谈什么家国大义!”
李玉婠大声道:“我来!我来杀!”
她急忙走到周元身前,目光之中都带着哀求,因为她需要周元崛起,她需要这个人帮她复国!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周元倒下!
“我来杀!我有的是手段!”
李玉婠吞着口水,拉住了周元的手,喘着气道:“我知道你很愤怒,我也同样如此,这些家族交给我来杀,我无生教有的是手段折磨他们,一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元缓缓摇头,目光坚定。
“为什么!”
李玉婠也有点崩溃了,忍不住大声道:“到底为什么!我不是让你泯灭人性去放过他们!我不是让你违背良心!我只是让你别亲自动手,让我来杀即可!”
“为什么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得到同样的结果,你却总是不听?”
“在神京的时候也是,公堂杀官,若不是军演,你已经把自己搭进去了,如今又要重蹈覆辙吗?”
“如此这般,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权倾朝野!”
她拦在周元身前,咬牙道:“你知不知道别人叫你疯子?你不为五军营求情,你便是一等伯!你不当堂杀官,军演之后你就该是三等侯!”
“收复中原,你至少是三等公爵!”
“如今几次波折,若在杀了云家,你连伯爵都保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来动手!”
周元地吼道:“因为公道!”
李玉婠身影一震,骇然看向周元。
远处,叶青樱抬起头来,迷茫地看向这边。
周元一字一句道:“这里面除了仇恨之外,还有公道!”
“他们犯了罪!他们该杀!但却不能你杀!也不能张白龙杀!”
“要用大晋的律法去杀!这是公道!”
“那些可怜的受害者,他们不单单是希望仇人去死,他们更希望这个世界有公道,希望朝廷站在她们那边,为她们做主。”
“除了受害者之外,大晋的百姓也需要公道,需要得到一个答案,一个朝廷对于黑暗的答案!”
“一个关于正义,关于光明的答案。”
“如果朝廷不能代表正义和光明,而是由其他人去代表,那要朝廷做什么?今后百姓们又该去相信什么?”
李玉婠瞪眼看着周元,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她听懂了,所以她慢慢地让开了身子。
而另一边,叶青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用袖子擦干了眼泪,默默走到了周元的身后。
“柳芳。”
周元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柳芳直接半跪而下,大声道:“末将在!请节帅吩咐!”
他的心中燃起了热血,那是曾经在五军营从来没有体会到的感觉。
他终于感受到了自己这一身盔甲的重量,沉甸甸的,却让人感到光荣。
周元道:“带五军营一万大军进城,分批次包围云家、傅家在内的六大家族,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格杀勿论!”
柳芳大喝道:“末将遵命!”
周元大步朝外走去,走出了阿房宫,看到了云贤生等一众老人气势汹汹走来。
云家老爷子当即就怒喝道:“姓周的小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敢抄老夫的阿房宫!”
“我云家久离政坛,专营经商,连陛下都不曾责怪我等,轮得到你来这里耀武扬威!”
周元目光冰冷,只是缓缓道:“邓肃。”
邓肃连忙走了过来,施礼道:“下官在。”
周元道:“去把陛下御赐的天子剑请来!”
“是!”
一众家主听闻此话,吓得连连后退。
云贤生却是冷笑道:“哟,钦差大臣好了不得,要拿天子剑吓人呢,我们是犯了什么罪啊!”
“难道在大晋中原,开设青楼也成了罪过了?”
周元面无表情,平静道:“云贤生,你身为大晋贵胄,世受天子深恩、朝廷庇佑,非但不思报国,反而为祸一方,你以为这中原大地,不在大晋律法管辖之内吗?”
云贤生道:“钦差大人说话可要讲证据,我云贤生做点小生意,怎么就为祸一方了?若大人执意攀诬,可别怪我云某书达天听,治你诬陷皇亲之罪。”
周元道:“十三年前,先帝选秀,你为中原选秀使官,共选秀女四千六百人,却只送了一千八百人至神京。”
“剩下的二千八百人,皆被你圈养至阿房宫中,凌虐欺辱,卖身受难,为你赚取巨额之钱财。”
“假先帝之名,行拐卖之实,其罪一也。”
“残害女子以供顾客猎奇玩弄,违背人伦纲常,倒逆天理人性,此罪二也。”
“杀害秀女,共计一千余人,将其尸骨埋于城外杏子林中,此罪三也。”
“霸占土地,强买强卖,雇佣打手杀害平民百姓共四十七户、三百一十九人,此罪四也。”
“贩卖私盐,勾结官服,打压异己,杀害客商共二十四人,此罪五也。”
云贤生面色已经变得惨白,这些陈年往事他是从哪里找到的?怎么知晓得这般清楚!
他声音高亢起来,大吼道:“周元!我云家传承四百年,太祖陛下亲笔躬育懿德,岂容你如此玷污!”
“你今日若拿不出证据,云某就算是闹到金殿之上,见到陛下也要讨个公道!”
周元咬牙道:“好一个公道!你云贤生心中还知道公道二字!你云贤生还知道大晋有陛下!”
“你做的这些事,就是死一万次,也不为过!”
邓肃大步跑来,双手托着一柄鎏金长剑,大声道:“大人,天子剑已至!”
周元拿起长剑,大声道:“陛下圣明,深知中原之糜烂,故封本官为中原大都督,统管中原军政,此天子剑便宜行事,可先斩后奏,诛杀奸佞!”
“而今云家犯下滔天大罪,内廷司证据确凿,本官依法按律,诛灭云家全族!”
“来人!给我拿下!”
一众五军营战士大吼出声,直接朝着云贤生冲去。
“周元!你疯了!”
云贤生大吼道:“仅凭几句话就想抓老夫!老夫根本不知道你从哪里编来的这些故事!老夫不服!”
周元厉声道:“拿下!”
“谁敢!”
云贤生从怀里掏出一面金牌,高高举起,大声道:“太祖陛下所赐免死金牌在此!谁敢动我!”
周元咧嘴一笑,提着天子剑大步朝他走去,眼中杀意毕露!
云贤生不断后退,面色惨白,都结巴了:“周元,你、你你敢?你敢对免死金牌动、动手?这是大逆!你要被诛九族的!”
周元狞笑道:“你一直以为你很安全,你一直以为你还是那个中原的土皇帝!”
“云贤生,今日周某便告诉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恶贯满盈,早该堕入十八层地狱了!”
剑光闪烁,周元直接将云贤生的右手斩了下来!
“啊!”
免死金牌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李玉婠闭上了眼,幽幽一叹。
这一剑,天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啊!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