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说到这里伸出手去,一左一右在胡阿右和苏信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利益只能让他们聚集在我周围,恐惧才能让他们舍生忘死地执行命令!”
“我让他们练习队列,不是为了整齐好看,而是为了让他们养成和大家随时保持一致的习惯。”
“一旦这样的习惯深入内心,在战阵上,他们中的某个人想要独自脱离队伍逃跑,就会艰难万分。”
“就在今天,我让所有的军士,看到了违背我意愿的后果。这样的恐惧在他们心中产生以后,他们就和之前不一样了。”
“记住了,恐惧是最强大的动力。”
燕然微笑地说道:“因为恐惧贫穷,有人误入歧途打家劫舍,因为恐惧失败,将士会豁出性命,舍生忘死的往敌人军阵里冲。”
“有人恐惧家国被毁,有人恐惧良心难安……所有勇敢的行为都源于此,知耻而后勇,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第三条……那个陈青藤,你当我不知道,他有可能是罪犯,也有可能不是?”
“我之所以这么玩命地追他,不是为了证实他有罪或无罪。”
说着话,燕然在沈姑娘那双桃花眼上暂停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
“他既然惹了我,与我结仇,还无缘无故的非要把我踩在脚底下,他还好死不死出现在这个案子里。”
“所以他是不是凶犯都没关系,他非是不可,他不承认自己是凶犯,我就打到他承认为止!”
听到这里时,大家全都愣住了!
这里边胡阿佑还好一些,因为他自认为把自己的一条命,完全卖给了主人。
苏信也没什么关系,这小子为了报仇无所不用其极,总爱穿的一身素白,魂魄里却是一团漆黑。
当初燕然吸引了沥血佛的目光,让苏信射出了那一箭,燕然把机关的绳索放在苏信手里,让他亲手报仇!
燕然用竹管、用睡莲梗、三番两次把苏信从死亡中挽救回来……
用苏信的话说,他都看见了一百多乡亲在奈何桥那边接他了,却被燕然重新带回了阳世!
所以燕然即便要杀尽天下人,苏信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
唯独沈姑娘,却是第一次知道,燕然居然是这样的人……
她以为燕然屡次破获奇案,是为了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可是他却在执行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公平!
“你怎么能这么做?”沈姑娘一听之下,脸带薄怒地说道:“凶犯就是凶犯,真相就是真相!”
“你怎么能颠倒黑白,善恶不分?”
一时之间,姑娘急得眼圈都红了!
“……我怎么不能?你要真相是吧?”燕然闻言,毫不留情地说道:
“在抱云阁上,紫霄姑娘发出信号,是因为有人要把重要的东西出卖给金国人。”
“她唱的那首支紫霄曲慷慨壮烈,动手的时候更是义无反顾。”
“惊鸿舞之后,被杀死的那个韩不立,那个家伙用猛药弄得青楼里的姑娘大出血,这事换成是我,我一样让他死得惨不堪言!”
“龙牙矾针射杀的是金国护卫,淬毒柳叶刀杀得是金国密使,那个青袍人把陈青藤四个家丁切成了碎块……”
“你们今天亲眼看到了那些家丁是什么东西!那些家丁跟着他们的衙内抢男霸女,都是一群什么样的烂人!”
燕然的脸上带着森森冷意说道:“我不知道紫霄他们是一群什么人。”
“但我只要在查案的时候,发现他们杀人杀得有道理,并非穷凶极恶之徒…那个陈青藤就必须是此案的凶犯,谁也救不了他,我说的!”
“我知道我心里的善恶,可能跟你们的不一样……”
燕然有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指了指头顶上的天空:
“可是我只要在这大宋的天穹之下活一天,就得照着我自己的善恶行事……不好意思!”
“就像今天,我要是不从蔡府里弄出护卫,把那帮小衙内痛揍一顿,还让他们有苦说不出,你们让我怎么办?”
“假如我委曲求全苦苦哀求,当街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几个,再从他们裤裆底下钻过去……我能免得了这顿打?”
“你们几个都能想到,我会想不到,我一刀鞘打在那个陈善头上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可是委曲求全有什么用?我就算放了陈青藤,那个衙内他能饶得了我吗?”
“观音姐姐……”
说到这里时,大家正在心中激荡,燕然却把目光投向了沈姑娘。
只见燕然说道:“我出自侯府,你是国师的后人,咱们两人都被这世间温柔相待,已经强过太多人了。”
“可即便如此,咱们依然遭遇到这么多不公之事。依然有这么多人试图骑在你我头上欺压侮辱……可是那些升斗小民呢?”
“强抢庞七郎娘子的泼皮,刚才还想凌辱卖唱女的那些衙内。一言不合就要带走钱瑶的陈青藤,为了银子杀掉一整村人的王廉王庆!”
“这些人该怎么对待,我心里早就想好了,可是你要怎么办你想好了吗?”
“你是要没良心的真相,还是要真正的公平?”
“你……”
沈姑娘一时语塞,她没想到,燕然竟然将内心深处的想法向自己和盘托出,而且立刻就想要在自己这里得到答复。
姑娘嫉恶如仇,一直都在公门里惩奸除恶,可今天她却发现,自己心中对真相的坚持,竟被燕然说得一钱不值!
此时一行人已经来到枢密副使的门前,燕然、苏信和胡阿佑停了下来。
可沈姑娘却低头不语,居然就这样一步步向前走去……离燕然他们越来越远!
……
此时的陈家府邸门前,几个家丁门房正在眉飞色舞地聊着刚刚发现的新鲜事……
“你刚才是没看见,陈善大管家回来的时候,那叫一个惨!”
“我看他耳朵让人打得哇哇淌血,一条腿都折了。”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连咱们陈府的大管家都敢打?”
“他在里边儿回事儿的时候,我可听说了,是一个叫燕然的小官儿打的……”
正说到这里时,几个家丁就看到门前,走过来几个面色冷峻的年轻人。
“求见枢密使陈大人,劳烦门上通禀。”
“请问官讳如何称呼?”
“在下武德司司丞,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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