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水霜的示好
染素汐半闭着眼靠在贵妃榻上，耳边是剪刀裁剪纸张的簌簌声。
她越听越困，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春花见姑娘睡着了，用手挡住唇，小声道：“水霜姐姐。”
她的声音太小，几乎和水霜剪纸的声音差不多，水霜根本没听清，也懒得理会。
“水霜姐姐。”春花微微提高嗓音。
水霜转头看向春花。
春花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最后看了眼染素汐，面带讨好地咧嘴一笑。
水霜看明白了，春花是在说自己要出去一趟，让她先陪着染素汐。
“你去哪里？”她无声地问。
春花也不隐瞒：“去找百杳，呵呵。”
水霜怔怔地看着春花一蹦一跳的背影，心想，她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再这般快乐了。
想到这里，她握着剪刀的手慢慢攥紧。
垂眸，目光从剪刀的刀锋滑向少女纤细的脖颈儿。
许久之后，纸张的簌簌声重新响起……
几日过去了，江韶一人驭六女的事情在京城传得尽人皆知，就连成日在院子里诵经念佛的大长公主都听说了。
大长公主大怒，作势就要叫人将留宿长乐坊的江韶给绑回来。
庄嬷嬷却提议：“殿下，既然您已经将账簿交给了染姑娘，此次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三公子的事情也让她处理。”
“你的意思是——”
“老奴觉得，咱们侯府是时候要添个主母了。”
大长公主听后，垂眸将腕上的黑檀木珠串撸到掌心，一颗一颗地捻了起来。
当初韶哥儿提议让她放权给染素汐，她是犹豫的。直到谨儿说可行，她才勉强将账目交给了染素汐。
谨儿说，他们宣平侯府乃高门中的高门。
若是她愿意将硕大的家业，交给一个瘦马来管理，在旁人看来，足以说明他们对子嗣的渴望，以及对权力的淡然。
她知道谨儿另有筹谋，可她着实是想要一个曾孙。
如今，韶哥儿的名声算是狼藉得一点儿渣子都没了。
但是谨儿和韫哥，还是有救的。
只是不知道，她用自家丰厚的家底当作鱼饵，能不能引来优质的鱼儿……
大长公主的目光越过弦丝雕花架子，无波道：“侯府人丁稀少，是应该添个主母了。就像你说的，让人去芙蓉榭说一声吧。”
“诺。”
……
彼时的芙蓉榭一片宁和。
打破这气氛的，是文远的声音：“姑娘，殿下请您去长乐坊，将三公子请回来。”
染素汐一个激灵，从睡梦中睁开眼：“什么？”
“殿下说，不论您什么办法，她要在两日内看到三公子去寿康园请安。”
闻言，染素汐像是被人踢到后脑勺一般，整颗头都在嗡嗡地作响。
她环顾一圈，视线落在竹筐里满满登登的纸蝴蝶上，问：“春花呢？”
水霜抽出最后一张红纸，回：“春花去倒影楼了。”
染素汐似是想起什么般点头，撑起身子道：“够了，不用剪了。”
“是，姑娘。”水霜放下剪刀。
染素汐唤文远：“你去长乐坊外打探一下三公子近几日的赌运如何，心情如何？”
文远走了，染素汐走回书案后，重新整理起了账目。
水霜因为行动不便，从绣墩上起身，一瘸一拐地蹭到桌案旁，摇摇晃晃地准备帮染素汐磨墨。
“撑着桌角吧。”
水霜咬唇：“奴婢没事。”
没多久，春花蹦蹦跳跳地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根桃木作的拐杖：“姑娘您看，是百杳亲手削的呢，好不好看？”
水霜一见到那拐杖的时候，手里的墨条都险些拿不住。
她不敢多想，忙垂下眼睛，专心磨墨。
染素汐接过春花手里的拐杖看了眼，满意点头：“的确很精巧。”
轻轻将桃木拐杖搭在水霜身前的桌案旁，并不说什么，提笔开始在账目上勾勾画画起来。
水霜却僵住了。
“水霜姐姐，姑娘在听说百杳的木工手艺不错后，马上就让我找百杳去做个拐杖出来。你瞧瞧，你喜欢吗？”
“奴婢谢姑娘。”
“水霜姐姐，所以你喜不喜欢……”
染素汐打断春花的锲而不舍，道：“百杳今日没随二爷去上朝？”
春花摇头：“清明要到了，二爷会比较忙些。百杳说，他不需要日日跟随。”
是啊，清明要到了。
她得开始筹备供品、纸钱金锭，也要督促下人们尽快铲除杂草。
可手上的账目还剩好多。
染素汐捏了捏额角。
还有江韶那厮，也是令她头疼的存在。
“春花，你去请王婆子还有赵管事过来一趟。”
赵管事来后，染素汐先仔细询问了一番京城大户人家过清明的习惯，还有往年宣平侯府是如何置办扫墓祭祖的。
得到的回复是——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两两相安，互不叨扰。
染素汐愕然。
真是好生冷漠！
她又问了王婆子往年清明节前后几日府中吃食的安排。
这倒是和别的地方一般，侯府也是仅清明当日需禁火，食寒食。
听着还算简单后，染素汐紧绷的背脊稍稍松了些。
文远也带来了好消息，江韶之所以一连几日不回府，是看上了长乐坊的一个舞姬。
有佳人相伴，他的心情甚好。心情好，赌运也不错。
当夜，春花服侍着染素汐沐浴完，一点一点地帮她给发丝上涂抹香膏。
“姑娘，您真的决定让水霜姐姐回来芙蓉榭了？”
“有什么问题吗？”
“倒也不是……只是奴婢今日看着，水霜姐姐似乎对您还心存怨怼，所以有些担心。”
染素汐脑中划过水霜握着剪刀在自己脖颈儿上比画的模样，笑笑：“不会的。水霜是个聪明人。”
对于聪明人来说，她只要还能看到一线生机，就不会轻易地自寻死路。
抹完香膏，春花帮染素汐将头发拭干，再慢慢梳开。
她说：“姑娘，奴婢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染素汐问：“还记得我问她如何得知水雾不见的事情吗？”
“水霜姐姐说，是有人在她的窗户外自己嘀咕的。奴婢就奇了怪了，谁大半夜不说话，特地跑去人家窗户外面嘀咕这玩意儿。”
“你都听出有问题了，水霜自然也知道。”
春花不解地眨眨眼。
“当初她是故意借着和你吵架，将这件事情闹到我这里的。”
“啊？为什么啊？”
“示好。”
还有一句染素汐没说，那就是水霜她自己想回来芙蓉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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