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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夫人更要紧


“你……”她略一犹豫,又是个藏不住事的,竟脱口而出,“你从前不也喜欢过她吗,就当是看在旧日情谊……”
一转眼,对上桌前男人的目光。
与往日不同,深切中掺了些不知名的情绪。
那番说辞,便忽然出不了口了。
“夫人想说什么?”素来如水温和的男人撂下筷箸,认真到略显强势,“我喜欢过林姑娘,然后呢?”
程可嘉嘴快,人却是不蠢的,被他那声“夫人”一点,才意识到自己的说辞不靠谱。
要自己的夫君为旧日所爱涉险,甚至是她这个正室夫人来劝,真真哪哪都吊诡。
“我,我没想拿此事开腔……”她尽心尽力做好他的妻,也从来自诩识大体,“就是看她太可怜了。”
“夫人素来大度,”沈涟却还是望着她,不依不饶地细数,“不仅不在乎我的旧爱,还忙着张罗替我纳妾。”
两人成婚还不到半年,甫一入京,程可嘉便说起此事。
可她想的也很简单,反正如沈涟这般的人,前程似锦,终有身居高位的时候。
京都繁华迷人眼,她在家中看多了外室、姨娘,想着与其等他领着乱糟糟的女人回家,还不如早些替他物色,养几个自己人也好拿捏。
可她偏不明白了,这后院不就是给她管的,这会儿说着林钰的事,他又话里带刺地提起纳妾做什么。
“你上回,不是说不用吗。”难不成这才入京半月,他就被哪家小娘子勾了魂?
那也不必对自己没事找事吧!
自己的麻烦堆到眼前,程可嘉便把林钰的事抛至脑后,蹙起眉,压着心气好声说:“你看中了谁我管不着,可沈涟你记住,新婚一年妾室不进门,你得给我体面。”
沈涟听完,烧起来的那团气焰似被撞个散,低了眸寒声问:“夫人只在意体面吗。”
“沈涟!”
程可嘉自认一退再退,事事都顺着他讲了,他却还是话里藏针,暗戳戳想说什么又不直说。
京都那些贵妇这样已经够她烦了,这下连他都这样,更叫她心烦。
“我都说了,你想纳妾我不拦着,会替你操持好的,难不成你连半年都等不起吗!”她略一停顿,又想到自己家中的境况,“不会……那人有身孕了吧?”
眼见误会越讲越深,她始终不明白自己在意什么,沈涟对着面前的饭菜也毫无胃口,静默片刻便起身道:“今日公务繁多,我去书房了。”
程可嘉没拦他,只盯着他远去的背影,越想越不是个事儿。
往常就算他忙,夜里也是要两人一起入睡的,可今日瞧着他那样,程可嘉便知他生气了,故意宿在书房。
一个人睡也没什么大不了,出阁前不都是一个人睡,只是她翻来覆去地想着事态不妙,成婚不到半年就分房而居,她都尚未有子嗣呢。
又想沈涟也真是心气见长,这入了京就是不一样,他如鱼得水,自己却失了娘家撑腰,难怪都说“有女不远嫁”呢。
就在她反反复复忧虑着往后,甚至盘算好了回娘家怎么说更体面时,屋门忽地“支呀”一声响。
“谁!”她本就没睡着,闻声立刻坐起来。
可没点灯的屋里实在太黑,外头又没月光照一照,连个人影都看不清。
以至男人带着冬日凉意的身躯倾下来时,她僵硬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沈涟回来了。
“你……”
“夫人怎不等我就寝?”
暗夜里也看不清他的面色,只是听着语调,比方才软了许多。
其实平日里就算再忙,只要程可嘉遣人去请,他一定会回来陪人入睡的。
有一回她夜半醒来,发觉枕边无人,第二日问了他家中管事才知,原来他日日一请就回,有时等自己入睡了还要爬起来处理未尽的公事。
她得知后也未戳破,只是每日会多等上半个时辰,又换作亲自去请他,若见他还在忙,便等上一等,力求不叫他夜半再爬起来。
可今日两人都在赌气,她也拉不下这脸面去请人。
“你不是说,今日很忙吗。”
沈涟说的当然是气话。
与人成婚前就知道,妻子最在意是自己的前程,当初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可日子一长他才发觉,要紧,十分要紧。
他揽着人复又躺下,疲惫的身躯与她紧紧贴着,白日里生出的气闷便消了几分。
对她讲:“夫人与公务,自然是夫人更要紧。”
“那怎么行!”程可嘉却听不来这话,“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成了红颜祸水,你升官路上的绊脚石了?”
嗅着女子身上清幽的香气,沈涟闭了闭眼,无声叹一口气。
“就是夫人更要紧。”
“你……”
“就是。”
他今日难得强势,都敢堵自己的话了。
程可嘉被他紧紧揽着,只觉落在腰肢上那只手分外滚烫,一时心头也升上几分怪异的情愫。
又听他问:“我与夫人的体面,可否也是我更要紧?”
程可嘉不善说谎。
她这人,素来是愿意把话说难听些,也不弯弯绕绕愿意说谎的。
故而听他在自己身后一问,她一时竟说不出违心话哄他。
直到沉默足够冗长,男子低低叹一声“罢了”,才又说:“林霁快要入京了,林姑娘的事,自有他们自己解决,不必我们操心。”
说完手臂松了松,打算各自睡去。
片刻之后,自己的腰身却被搂紧。
“我错了。”她有话憋不住,认错也格外坦荡。
只是头一回对他这般主动亲近,程可嘉也不知会不会被他推开,斟酌着讲,“我的体面与你,应当是你更要紧才对。”
还怕沈涟嫌她烦,可下一瞬,男人便翻身将她吻住。
“沈涟……”
“夫人真好。”
后半夜的事,也顺理成章了。
林钰送走程可嘉,便又和许晋宣对上,甚至也逃不过一起用晚膳。
只是失了往日的和睦,自己不怎么说话,他也不开口,气氛一时如隆冬腊月的江面,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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