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也是没想到,顾七娘也算是堂堂贵女,居然就这么直接跪下求嫁,说句不好听的,也太不知羞了。
顾夫人叹气,摸了摸眼角的泪花:“你跟谢世子都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抱在了一起,婶娘还能说什么,你生父早就没了,你的事就是我跟你叔叔的事,我们不替你做主,谁还能替你做主呢,你跟谢世子早有情谊,不成全你们,不显得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近人情。”
大长公主满脸不可思议,这是说什么呢,什么早有情谊,什么成全,她还没答应呢,谢家也没答应呢。
顾家这对婶娘侄女,真是会自说自话。
大长公主这爆脾气,本就不是能忍耐的性格,她年少时乃是皇后所出的嫡女,自己同母哥哥便是太子,后来继位成了皇帝,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支持三皇子,在夺储之乱时站错了队,人到老年才有些变成了皇室边缘人,不得不收敛脾气为人处世圆滑了许多。
因谢家悬崖勒马,谢家子又有出息,当今陛下才又对大长公主这个姑母开始尊敬起来。
可这并不代表,大长公主对哪个权贵世家都要笑脸相迎。
“什么成全不成全的,顾夫人说这种话,我们谢家还没同意呢。”
顾夫人也不是没有手段,她叫丫鬟打卫婵,也是有意的,先把气势架起来,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此事本就是男子占便宜,他们顾家是受害者才对。
“到底是谁下药,还没弄清楚,现在就商议成婚的事?这下药的没抓到,我们谢家可不愿讨个满心算计和手段的女人进门。”
“大长公主,虽然你们是皇亲国戚,可饭可以乱吃,话是不能乱说的,我顾家好歹也是场面上的人,口口声声就是我家下药,好似我顾家女儿忒找不到夫家,上赶着要贴上似的。”
顾夫人直接朝着皇贵妃跪了下来:“娘娘,求您明鉴,为我们顾家洗刷冤屈,这种帽子扣下来,若是传出去,我们顾家的女儿还要不要脸面,将来要怎么嫁人。”
皇贵妃一直冷眼瞧着这出闹剧,此时终于开口:“那就查,所有人过口的茶杯,入口的食物,都要查,顾夫人,你放心,此事本宫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她又看向大长公主:“姑母,您先别动怒,就由本宫来做这个中人,谢顾两家,都是陛下的肱骨之臣,莫要因为儿女之事闹得不可开交,若是陛下知道了,也会乐意来做这个和事佬。”
拿陛下出来压人,此时便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皇贵妃行动力很强,说让查,底下的宫人立刻就忙了起来,才查清楚,顾归夷和谢怀则杯中都是一样的茶,只是谢怀则在花房嗅多了牡丹香,竟奇妙的跟这茶发生了反应,才起到像是迷药一样的效果,但效果短暂,只是暂时让谢怀则晕眩,后续并无大碍。
一切都只是巧合。
大长公主不满,顾夫人洗刷冤屈却很满意,说了几句看似安抚,实则却更像是要谢家给个说法的话。
大长公主哪里被人如此逼迫过,顿时就很不高兴。
皇贵妃敲了敲蹙着眉的谢怀则,主动开口:“婚嫁之事乃是大事,此事不仅得国公首肯,还得世子自己满意才是,本宫瞧世子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休息如何,此事容后再议。”
除了顾夫人不太满意,不论是大长公主还是孟秋蝉等人,都很满意。
此事算暂时不了了之,谢怀则没答应也没否认,只是默然带着卫婵回去。
刚进内院,卫婵想给他弄条湿毛巾擦擦脸,还没来得及动弹一步,就被抱住了。
他把头埋入卫婵的后颈,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姿势对于谢怀则其实是有些困难的,他很高,而卫婵只到他胸口,要把脸埋入她的脖子,得弓着身子。
不是很舒服的姿势,谢怀则索性把直接坐下,把卫婵抱在怀里,像吸猫一样,在她后背处,吸了好大一口。
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卫婵摩挲着,摸到了他的头,胡乱的摸了起来,因为是背对着,她姿势也别扭,就像是在抚摸狗头。
“你这是摸狗呢?”谢怀则终于感觉不爽,眯着眼抬起头。
终于不是在外面那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生动了很多。
卫婵心里有些软软的:“奴婢这个姿势,别扭的很。”
谢怀则把她抱过来,两人面对面的说话,卫婵看到他眼底的疲惫和愤怒,谢怀则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她的胸口处,蹭了蹭:“窈窈,我好累。”
卫婵轻柔的抚摸过他的头,连带着脖子和后备,就那么温和的包容着他。
“今天的事……”
“我跟顾归夷什么都没发生。”
“可这件事已经闹大,毕竟您抱了她,七娘子的名声……若是不娶,七娘子以后要如何自处呢,连皇贵妃都亲眼看见了。”
“你想要我娶她?”谢怀则面色不善,从她怀中抬起头。
卫婵无奈极了:“您娶不娶七娘子,哪里是奴婢说了算,只是此事已经是皇家知晓,若是不给个交代,怕是……”
卫婵不敢再说下去,只是轻声道:“顾家还有位昭仪在宫里呢,您不是说过,昭仪与皇贵妃关系极好,顾家,也是押宝了皇贵妃。”
她的言下之意,谢怀则怎会不明白。
“与其说我们是站队了皇贵妃,不如说是站队陛下,与后党敌对,顾归夷并不无辜,她的确下了药,而这结果,很有可能是陛下乐见其成的。”
卫婵一懵:“这,这是为什么,陛下要成人之美?”
“哈,我又不想娶顾归夷,这怎么叫成人之美。”
卫婵睁大眼睛:“您不想娶七娘子吗,可是,可是大家都说,她是世子心中的白月光,这一回她和离回来,很有可能嫁入谢家,嫁给您的。”
“我为什么要娶她?因为所谓的旧情?那都是谣言,你别信,现在我越发确定,这谣言后面不仅有顾归夷,更有陛下的推波助澜了。”
为什么?陛下为什么连这种事都要管?
陛下是皇帝,应该操心的不是国家大事,连臣子的婚配问题也要插上一脚,这种作为根本不像皇帝,倒像个内宅妇人的手段。
“陛下心思深,重用谁却也防备,这几家纳了投名状的,他都有钳制的手段,早就放出消息,我是娶不了实权臣子和世家的贵女,正妻的身份上就要低一些,顾归夷岂不正合适?”
卫婵还是不太懂:“顾家,不也是前朝的从三品吗?七娘子哪里就身份低了?”
“她亲生父亲早逝,前朝的顾侍郎,只是她叔叔,毕竟隔着一层,她是二嫁之身,先夫家乃是边城林氏,我若娶了她,与京城林氏便也别想和睦相处,见面总有几分尴尬,因为此事,谢家与顾家起了嫌隙,也正是陛下的打算,我娶顾归夷总体来看,弊大于利,并不合适,弄不好还会得罪人。”
卫婵满头问号:“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谢家顾家林家,不都是陛下得力的朝臣?”
“我们这位陛下,有雄才大略,但疑心病甚重,他的肱股之臣之间,不能关系太好,拧成一股绳,必须要我们之间互有嫌隙,不然世家和权臣之间关系密切,到最后不把他这个君王架空?”谢怀则满脸阴郁,紧紧地抱住她,叹了一声。
“在前朝为陛下出主意出力,还要防着这种内宅手段,为陛下尽忠,赏赐是多,可这些麻烦事,也多的很,真是烦。”
他很少与人这样抱怨,当着外人,他永远都是一副运筹帷幄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此时的他,却像是一只难以接近威严又可怕的狮子,对她露出柔软的肚皮。
卫婵早已不再纠结,只要呆在他身边一日,就尽一日的职责,把他服侍好,让他高兴,才能报答他对她家的恩德。
有一句道理是对的,无论世子的初衷是什么,她娘的确因为世子得到了更好的照顾。
她不甘心,难过又愤怒,也不过是悲哀,自己十几年忍辱负重,挖窟窿盗洞的俭省银子,费尽心思的筹谋,却根本抵不过世子指头缝里流出的那么一点财富。
卫婵很清楚,这辈子,世子不可能永远不娶正妻,也不可能将她一个通房立为正室,她始终都明白自己的身份,也不去做梦奢求。
可她也不能一辈子与人做奴才,一个奴才不想做奴才,不过是这么点卑微的心愿,大概是可以被允许的吧。
透过冷硬的外壳,卫婵看到了世子的内心,也有脆弱,也有柔软。
她回抱住世子,此时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陪着他。
“娶七娘子,您当真如此不愿意,您一点,也不喜欢她?”
谢怀则默然片刻,神情冷漠:“年少时动过心,那时轻狂不知道轻重,只觉得像我这样的男儿就该世上最美最好的女子来配,倘若只是为了弥补年少遗憾,就娶顾氏,弊大于利,不符合谢家利益。”
卫婵心中一颤,心绪说不出的复杂,为他坦然承认自己曾对顾七娘动过心,也为他现在如何理智的权衡利弊。
“我不会娶她的,你放心。”
她放心什么呢,不娶顾七娘,也会娶别的女人,左右跟她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卫婵嗯了一声:“世子,会得偿所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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