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异常警觉,进入丹房之后四处查看,果然发现重重疑点。
原本应该热气蒸腾的房间变得奇冷无比。
高逾丈许的三足丹炉冷冰冰戳在那里,铸铁炉体居然一点热度都没有,显然已熄灭多时。
在场众人纷纷裹紧衣衫御寒,低声议论。
武媚娘、阎道真和扎西卓玛等几位女流之辈,更是冻得哆哆嗦嗦,以致缩手缩脚。
狄仁杰快步来到李诚面前。
“李将军,我有话说。”
李诚抬手打断了他,倨傲地说:“哎,道雏,老子正想跟你说一声。圣人有令,待藏地明堂火珠放置仪式,立即由北衙禁军将校护送吐蕃国宝入藏,完璧归赵。”
狄仁杰淡定地说:“能找回吐蕃国宝,当然可喜可贺,但是今日金飚门重重诡异,还需小心行事。”
李诚大大咧咧地说:“有老子亲自带队值守,不会有事的。”
狄仁杰依然坚持,正色道:“李将军神勇无敌,我自然是相信的,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还望李将军巡防各处,严防死守!”
李诚犹豫了一下,觉得狄仁杰说的有几分道理。
“好吧!听你的,老子再去四处看看。这丹房里也怪冷的,老子全身诸多旧伤,受不了寒气!”
说完,李诚大步朝门外走去。
狄仁杰这才转向丹房内众人观察,目光掠过一张张熟悉的脸。
最终落在娑婆寐身上。
见娑婆寐那双死鱼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难道这位自称两百岁高龄的天竺方士才是幕后之人?
狄仁杰的目光不躲不闪,与娑婆寐对视。
娑婆寐忍不住冷笑,转向众人,阴阳怪气地高声宣布。
“啊!现在我们可以了吧?诸位,好久不见啊!今天我总算把该死的人都找齐了!”
此言一出,众人反应不一。
有的错愕,有的疑惑,纷纷看向娑婆寐。
娑婆寐呲牙一笑,露出诡计得逞般的得意。
“今天就是诸位的死期,你们一个也跑不掉!统统都得死!这就是你们肆意欺凌弱小的下场!”
兵部尚书崔敦礼怒不可遏,上前一步。
“娑婆寐!你这个老而不死的混账家伙胡言乱语什么?小心老子割掉你的舌头!”
娑婆寐毫无惧色,依然淡定。
“兵部,崔敦礼。不知你是否记得,贞观二十一年(公元647年),王朝散向我吐蕃借兵,一举剿灭中天竺。圣人答应重重犒赏,其中包括馈赠军械辎重若干,敝人奉命与你兵部对接,没想到崔尚书恶意克扣,并让敝人蒙羞受辱!否则我早就应该荣升吐蕃将军支如玛本!”
崔敦礼闻听惊愕不已,对其上下打量。
“你到底是谁?!”
“噶伦加措!”
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传来。
是人群中的扎西卓玛。
她已经听出了丈夫熟悉的声音,吃惊地望着老态龙钟的娑婆寐,朝他走了过来。
至此,假扮成娑婆寐的噶伦加措也觉得没有再伪装下去的必要。
一把扯掉假胡子,又在满是皱纹的脸上随意擦了擦,露出本来面目。
“噶伦加措?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扎西卓玛极度震惊,眼里泪花闪烁。
噶伦加措冷笑道:“扎西卓玛,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是不是早就盼着我死?以改嫁阿罗那顺?自此你二人便可以成双入对?!”
扎西卓玛拼命摇头,辩解。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噶伦加措,你误会了。噶伦加措,你听我解释……”
话音未落,怒不可遏的噶伦加措突然朝她挥手,恶狠狠地甩出一样东西。
是一支锋利的冰锥。
扎西卓玛没有想到丈夫噶伦加措会下此毒手。
根本没有躲闪的念头。
结果冰锥穿胸而过,瞬间将她扎了个透心凉。
扎西卓玛愣住了,低头看了一眼鲜血浸染的胸襟,凄然一笑,直挺挺仰面跌倒。
见出了人命,在场众人吓得纷纷后撤。
有人更是直接朝丹房外跑去。
只有狄仁杰、金竹谧以及陇州刺史李云将不退反进。
狄仁杰性格豪强,奉圣人命办案,职责所在,尤其大敌当前,当然不能后退半步。
而二十七师兄金竹谧是狄仁杰请来的帮手,自然站在他的身边。
身为陇州刺史的李云将则是在场之人中唯一的武夫,见此危急情形,不禁热血沸腾,持刀在手准备与之搏杀。
三人自发一字排开,试图将噶伦加措与众人隔离开。
噶伦加措见状脸色愈发难看,甩手发力,一股寒气掠过众人头顶直奔房门而去。
只听“咣当”一声。
房门关闭,旋即门板上浮现厚厚冰层,将欲奔逃出门的众人拦下。
在场之人见一时无法逃离,只能硬着头皮回头面对,个个儿惶惶不安。
噶伦加措语气冰冷,透着浓重的肃杀之气。
“跑不掉!之前敝人已经说过了,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掉,都得死!下一个,轮到谁啦?”
他左顾右盼,无视离他最近的狄仁杰、金竹谧和李云将。
当看到人群中的阎立本、阎道真父女俩,噶伦加措故意微眯起眼睛。
“翰林院,阎立本。”
阎立本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满脸愠怒。
“噶伦加措,阎某正想问你!我与你无冤无仇,更何况本人心血之作《步辇图》中也有你,为何找我麻烦?阎某到底做错了什么?!”
噶伦加措遥指阎立本的鼻子,恨得咬牙切齿。
“《步辇图》?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提《步辇图》?”
阎立本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懂对方的心思。
“《步辇图》怎么啦?为何不能提?你倒是说出来呀!”
“因为你……狗!眼!看!人!低!”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透着一股恨之入骨的味道。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阎立本。
而阎立本则是一脸无辜,环顾左右,百口莫辩。
噶伦加措恶狠狠地继续道:“哎,阎立本,我来问你,步辇图中吐蕃使臣禄东赞觐见圣人。你为何把典礼官鸿胪寺卿李道宗排在最前头?禄东赞居中,把我噶伦加措放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上?!试问,这是事实吗?你为何随便臆想捏造?!”
“捏造?绘制《步辇图》的目的,是褒扬大唐、吐蕃一家亲,其乐融融的景象,不必完全迎合事实。更何况我当时并未在场啊!”
阎立本极力辩解,双手舞动。
“狡辩!”
噶伦加措一声断喝,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
“阎立本!明明是我噶伦加措作为通译者,站在圣人与禄东赞之间,你为何选择无视?!还不是故意贬低我?!”
他憋着一口气,突然挥手朝阎立本甩出一支冰锥。
冰锥足有胳膊粗细,两尺多长,裹挟着寒风朝阎少监飞了过来。
阎立本见状大惊失色,赫然长叹,闭目等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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