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孝定、崔孝镇姐弟俩确实与众不同。
两人身上都藏着太多的秘密,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与对方分享。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对高句丽姐弟感情很深,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对方,希望对方能够平安、幸福。
尤其是崔孝定。
这位在茧宫呼风唤雨、威慑教徒的萨满祭司,回到家里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温婉模样。
在傻弟弟崔孝镇面前,更是母爱泛滥。
生怕因为自己的言行给他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就像现在的情形一样,虽然崔孝定恨不得立即将狄仁杰置于死地,却因为弟弟崔孝镇在场,只能忍气吞声。
“啊!崔孝定能知道些什么呢?我不过是千千万万辽东城大萨满的信徒之一。”
“真的吗?我不信。”
“狄仁杰,你可能真的误会了。我紧盯……我紧紧抓着你不放,只不过是因为你很特别。”
“就因为我是唐人?辽东城里的唐人也不少嘛!”
“可是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是太子……你是有身份的人。”
崔孝定吞吞吐吐,话说半截,让弟弟崔孝镇产生了误解。
他惊喜地望着狄仁杰,就像有了重大发现。
“阿西吧!真的假的?!狄仁杰,原来你是大唐太子?啊!发达啦!我家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啦!”
狄仁杰听到这话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崔孝镇,请你动动脑子好不好?我,狄仁杰,字怀英,大唐并州晋阳人士,我的父亲是夔州都督府长史狄知逊。我姓狄,不姓李,懂不懂?什么大唐太子?无稽之谈!”
崔孝镇疑惑地看向姐姐。
姐姐也没打算跟他解释自己一时说漏嘴的原因,其中原委涉及机密,还是闭嘴比较好。
崔孝镇察言观色,忍不住胡思乱想。
“啊!我明白了,姐夫来辽东城有大事要办,大唐太子的身份也需要保密对不对?”
狄仁杰懒得跟这个傻子说话,转向崔孝定问道。
“哎,崔孝定,你都知道些什么?大唐太子跟狄某有什么关系?”
“应该没有关系。”
“没有吗?你很不老实!”
崔孝定看了一眼旁边的傻弟弟,欲言又止。
狄仁杰瞬间明白了。
原来,崔孝定也有很多事情瞒着弟弟,看来这对姐弟都把对方放在极为重要的位置。
他不再多问,淡定地说:“好吧!这件事情回头再说。我给你一天时间,如果想清楚了,就去城北找狄某说一声,你我自此相安无事。否则,狄某也只能把这件东西送给你最害怕见到的人。”
说着,狄仁杰拿起桌上崔孝定那件带血的低胸短衫,塞进了袖管。
崔孝定看到这个动作有些惶恐不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似乎生怕对方抛下自己一走了之。
“欧巴!不要走,不要走,我听你的,都听你的好不好?”
“真的想好啦?”
“想好了。”
“不反悔?”
“绝不反悔!”
崔孝定眼神散乱,毫无光彩,一副完全屈从的样子。
狄仁杰这才满意地笑了。
再看旁边的崔孝镇——
他显然不明所以,傻呵呵地望着狄仁杰,又看一眼姐姐,似乎猜到了什么。
“阿西吧!姐夫,你和我姐……郎才女貌,珠联璧合,我应该就快有喜酒喝了吧?”
狄仁杰无奈地看着他,报以深深的同情。
他尽量缓和了语气,试着与之交流。
“崔孝镇,你真把狄某当成你的姐夫?”
崔孝镇一脸傻笑,使劲点头。
狄仁杰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说:“那好,我想跟你姐姐单独谈一谈,你先回屋睡觉好不好?乖!”
“好。”
崔孝镇回答得很干脆。
并且立即起身朝屋里走去,同时不忘挥动胳膊,给狄仁杰加油鼓劲。
狄仁杰望着崔孝镇壮实的背影消失在门里,微微摇头、叹息,这才转向坐在身旁的崔孝定。
“你弟弟好像病得不轻啊!”
“内,内,时好时坏,已经好几年了。”
“看过大夫没有?”
“辽东城的大夫都请遍了,用药也没什么用。为了给弟弟治病,我还去求过大萨满。”
“这么说你弟弟不是高句丽军甲等军寮?”
“是甲等军寮,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崔孝定显得心事重重,扒拉着饭碗。
狄仁杰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哎,你弟弟的病……不会是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大唐与高句丽军辽东城之战时得的吧?”
“狄仁杰,你很聪明,确实是这样。”
“能给我简单讲一下经过吗?”
回忆往事,崔孝定忽然显得极度痛苦。
狄仁杰注意到,她皱着眉头遥望远处的屋檐,目光变得迷离而空洞,似乎深陷那段记忆中。
“那场战争改变了很多人,包括我和弟弟,都未能幸免。”
接下来,崔孝定喃喃讲述了当年的事发经过,让见多识广的狄仁杰都唏嘘不已。
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辽东城风声鹤唳。
唐军重兵压境,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血腥屠戮,令高句丽军闻风丧胆。
逃兵现象愈演愈烈,几乎每天都有数十名高句丽将士脱掉盔甲逃匿。
即便被抓回来之后就是砍头,依然无法阻止。
辽东城原有高句丽军三千兵力,在唐军先锋抵达之前,或逃或死,剩下的已不足半数。
其中就有时任高句丽军甲等军寮的崔孝镇。
他奉命驻防辽东城北门,手下只有区区二十人。
而且,士气极为低落。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等待他们的不是胜利的希望,而是死亡的归途。
当唐军陇右折冲府四千铁骑像潮水般奔涌而来,崔孝镇吓得颤抖不止,连刀都握不住了。
本应发出的迎战号令,忽然变成了哈哈傻笑。
“啊你啊塞哟,啊你啊塞哟,啊你啊塞哟……”
他丢掉了自己的佩刀,毕恭毕敬地站在辽东城北门一侧,不停地朝来袭的唐军将士鞠躬施礼。
一名手持长长槊刀的唐军大将在崔孝镇的面前停下。
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啸叫马嘶。
“咔!”
冰凉的槊刀砸在崔孝镇的肩膀上。
他拼尽全力支撑着身子,虽然吓得不敢丝毫动弹,嘴里却依然不停地向对方问好。
“啊你啊塞哟,啊你啊塞哟,啊你啊塞哟……”
对方冷眼打量着他,缓缓将槊刀回收。
“我是唐军陇右折冲府果毅都尉阎俦!降者不杀,原地不动,你就可以活下来了!驾!”
说完,阎俦催马进城,大批唐军紧随其后,蜂拥而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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