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不见,阎立人已是眼窝深陷,形容枯槁,极度憔悴,看上去就像一副活骷髅。
幸亏官驿大厅灯火辉煌,否则他这样不人不鬼的样貌突然出现,肯定能吓死人。
师父的约法三章犹在耳畔。
狄仁杰本不想触霉头,可是心中疑惑太多,急需从阎立人这里找寻答案,所以也就顾不上太多了。
他硬着头皮来到阎立人面前,与之隔桌而坐。
“哎,这位道友,你还认识我吗?”
阎立人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狄仁杰怀疑对方是不是睡着了,伸出手掌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突然,阎立人睁开了眼睛,把狄仁杰吓了一跳。
只见他双眼通红,充斥着怒气和哀怨,眼眸里似乎熊熊燃烧着地狱烈火,随时可能爆发出来。
“既然道门不收过路鬼,那我阎立人的死活又与你何干?!”
阎立人声音沙哑低沉,就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
难道他真的是地府恶吏转世?
狄仁杰有些惴惴不安,壮着胆子解释道:“不是道门不收你,是你与我师父缘分未到而已。如今我师父已经驾鹤西去,你拜师都不可能了。当然,如果你坚持修道执念,又不嫌弃狄某道行太浅,我倒是愿意收你为徒。”
“你?”
阎立人凄然一笑,摇了摇头。
“晚了,已经太晚了。黄酒洒过,纸钱成灰,敝人从冥府借来了十万阴兵。等着瞧吧!荆州终将万劫不复!”
一股阴风吹来,大厅内的灯笼忽明忽灭。
狄仁杰似乎猜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这么说,你来荆州是为了寻仇?”
阎立人的眼睛闭上了,似是默认。
狄仁杰气愤地说:“在官道上埋伏,暗箭伤人的也是你?”
阎立人紧闭着双眼,咬牙切齿地说:“小道长,这是我阎立人与荆州武氏家族的私人恩怨,你最好不要过问,更不要随便插手,想活命赶紧离开荆州,躲得远远的。三日之内,十万阴兵赶赴荆州集结,到那时我会毫不犹豫地杀光武氏家族的每一个人,不论男女老少,上到八十岁老妇,下到襁褓中的婴儿,连武家的狗都不会放过!”
听到这番话,狄仁杰实在忍无可忍了。
“武元庆或许有罪,但是没有必要连累武家其他人吧?倘若你滥杀无辜,与暴虐成性的武元庆有什么两样?!”
阎立人暴怒,突然扑向狄仁杰撕咬。
满口的尖牙利齿,皙长指甲利如刀锋,癫狂之态宛如一条疯狗。
狄仁杰身手敏捷地躲开了,试图与之保持距离。
没想到阎立人如影随形,就像粘在他身上似的,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即便李诚上前帮忙,依然无法轻易摆脱。
就在两人深感诧异之时,阎立人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在狄仁杰的大腿上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
狄仁杰疼得一声大叫。
这下彻底激怒了他,不再手下留情。
一把揪住阎立人的头发,抡圆了直接丢向窗外。
只听咔嚓一声,窗棂尽碎。
阎立人的身体穿过窗户重重地跌落。
等狄仁杰、李诚追出来时,他鬼魅般的身影已远在官驿院墙处,忽然消失不见。
李诚不无遗憾地:“让那个老东西跑啦?”
“他是幽都县令阎立人。”
“幽都县令阎立人?你不说,老子还以为是什么过路的野鬼!哎,道雏,你没事吧?”
狄仁杰感觉自己的大腿隐隐作痛,用手一摸,隐隐看到手上沾有血迹。
“我没事儿,皮外伤而已,我们回去吧!”
他转身正要离开,忽然发现地上有件什么东西,在皎洁的月光下闪闪发亮,通体透着迷幻的神圣光泽,极为扎眼。
低头捡起一看,不禁大喜过望。
“李将军,你快来看,认识这个东西吗?”
李诚接过狄仁杰手里的物件仔细打量。
这是一片奇珍花瓣,长约两寸,宽不足三分,全部由珍珠、宝石镶嵌而成,错落有致,造型精美,打眼一看就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宝物。
李诚皱起眉头,琢磨着。
“这是什么东西?”
“李将军应该看着很眼熟吧?”
“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跟我来!”
狄仁杰率先朝官驿内走去,李诚急忙跟上。
两人来到官驿大厅,看到几名值班杂役和主管正在那扇破碎的窗户前议论着什么。
他们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上楼回到了客房。
狄仁杰比较谨慎,返身关好门,听了听门外的动静,这才从怀里掏出镇国宝函图,摆在桌面上。
李诚将手里的奇珍花瓣放在图纸上,慢慢移动,寻找合适的位置。
“停!”
狄仁杰忽然想到了什么,上前将奇珍花瓣调转方向。
巧合的一幕出现了,这片宝石花瓣与镇国宝函图的某个部位居然完美重合在一起。
李诚恍然大悟道:“啊!原来这件珍宝是从镇国宝函上抠下来的。”
“错不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呀?赶紧去抓这个幽都县令,他叫什么来着?”
“阎立人!”
“对,阎立人!天明不过宿,现在老子就去抄他的家!”
狄仁杰琢磨着说:“李将军,看来你有所不知啊!几日前,阎立人之妻被武元庆的手下当街砍杀致死,女儿阎四娘因悲愤过度,悬梁自尽,如今的阎家早已是家破人亡,阎府恐怕也变成了荒芜鬼宅。你抄谁的家?阎立人现在根本就没有家!”
李诚无奈地笑了。
“看他形容样貌甚是可怜,没想到还真是孤魂野鬼啊!”
狄仁杰拿着珍宝花瓣仔细打量,推理揣测。
“这片宝石花瓣是阎立人身上掉落的,应该没错吧?”
“啊!对啊!急于逃命,匆忙中掉落。”
“显而易见,阎立人与镇国宝函必有关联!只是我不太明白,他从哪里能接触到镇国宝函呢?他去过皇城,见过圣人?”
李诚大大咧咧地说:“那不可能。区区幽都县令而已,他死活见不到圣人。”
狄仁杰思索着,继续道:“那就有可能是从武元庆那里得到的。杀妻之仇,丧女之恨,阎立人与武元庆不共戴天,时时刻刻都在紧盯荆州武家的一举一动,所以在某个时刻能接触到镇国宝函也未可知。”
“对呀!肯定是这样的!镇国宝函就藏在荆州武家!”
李诚再次下定了决心,嚷嚷道。
“哎,道雏,老子早就断定武元庆偷了镇国宝函,你还有所怀疑。走吧!应该就在武府,跟老子去抄家!不信找不到!”
见李诚如此莽撞,狄仁杰厌恶地皱眉。
“匹夫之勇,难堪大用!”
李诚气恼,瞪眼道:“你敢骂老子是匹夫?”
狄仁杰冷笑道:“骂你都是轻的!我就不明白了,圣人英明神武,知人善任,睿智齐天,怎么会重用你这样无头无脑的家伙担纲北衙禁军飞骑将军?!”
被年纪轻轻的狄仁杰奚落,李诚气得哇哇大叫。
“锵!”
佩刀闪电般出鞘,裹挟着风声,朝狄仁杰砍了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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