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和阎道真即将重返辽东城。
阎俦毫不犹豫,决定跟他们一起走。
阎立本夫妇得知此事,坚决不准儿子离开长安城。
“儿啊!你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回到长安,这是天意啊!老天爷让你活了下来。我和你娘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你再次置身凶险之地?不能去!你就是说下大天来,也坚决不能去!”
阎俦面露焦急之色,苦口婆心争取。
“阿爷,妹妹阎道真能去,我为何不能?好歹我也是唐军陇右折冲府的将士啊!”
“那是以前!现在你什么都不是!”
“妹妹呢?难道阎道真不是你们的骨肉吗?妹妹去辽东城就没有风险吗?就当我去辽东城保护妹妹总可以吧?”
“不一样,她、她……她跟你不一样。”
即便阎道真不在场,阎立本依然说不出口。
画中人是一个永远的秘密。
必须守口如瓶。
而狄仁杰能参透其中奥妙,或许只是天意。
“有什么不一样的?妹妹虽是一介女流,但是千里迢迢跑到辽东城寻找我的尸骨,也是女中豪杰啊!”
见儿子不听规劝,执意前往辽东城,阎立本动了怒。
“啪”的一声。
他重重地拍了桌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儿啊!你是我阎家一根独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阎家传宗接代就靠你啊!你今天敢出这个家门,就不再是我阎立本的儿子!”
阎俦见状一筹莫展,转向狄仁杰目光求援。
狄仁杰刚刚在夔州与父亲告别,倒是能理解阎少监的心思,因此也劝阎俦留在长安城。
“阎都尉,我觉得阎少监说的对。你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何必再回辽东城冒险呢?辽东城当前的形势,你心里非常清楚,万一有个闪失,阎少监怎么办?母亲怎么办?再说了,你也没有非去不可的必要啊!”
此情此景,阎俦不免叹声叹气。
他有个心结始终无法打开。
之所以坚持回辽东城,也与此事有关。
“唉!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我唐军陇右折冲府四千铁骑奉命突袭辽东城,结果一去不复返。四千唐军将士啊!如今唯有我一人得以生还。倘若我阎俦留在长安城苟活,心里实在过不去这个坎!也无颜面对那些死去的兄弟们。阿爷,你就让我去一趟辽东城吧!”
“去辽东城干什么?和那四千人死在一起吗?”
阎立本气愤异常,说话自然也不客气。
阎俦愣了一下,缓和了语气解释。
“阿爷,四千唐军将士都死了,唯有我活了下来,这意味着什么?!老天爷不让我死,是为了让我给那些死去的唐军将士复仇!”
“你一个人如何复仇?”
“一个人也要去!”
“什么意思啊?”
阎俦着急地说:“阿爷,导致四千唐军将士殒命的罪魁祸首是辽东城的大萨满,而且我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他是谁?”
“……陇州刺史,李云将。”
阎立本被气乐了,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
“李云将?李刺史!你、你、你……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就凭你?一个小小的折冲府果毅都尉?也能扳倒陇州刺史?!别白日做梦了。既然这么说,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阿爷!”
此时阎立本已经毫无耐心听儿子解释,摆手打断了他。
“你不要再说了!儿啊!为父并非不通人情,但是你居然与自己的顶头上司陇州刺史为敌,结果显而易见嘛。几年前,你在华州做府兵将军时,担任华州长史的李云将便有意压制你,连你的手下都被提拔了,可是你呢?从军多年还是一名都督府别将。后来你设法调任陇州折冲府,才擢升果毅都尉。”
听到阎立本的讲述,狄仁杰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阎俦与陇州刺史李云将果然有一段私人恩怨纠葛。
怪不得在狼烟屯之时,一听到“阎俦”这个名字,李刺史便明显表露出一种恨之不死的决绝表情。
而阎俦之所以坚持前往辽东城,恐怕也与李云将有着莫大的关联。
看清这一切的狄仁杰已然明确了态度。
万万不能因为他们两者之间的个人恩怨,导致辽东城的局面彻底失控。
等阎立本气呼呼地离开后,狄仁杰这才准备透露更多。
“阎都尉,原来你跟李刺史是老相识?”
“是。实在抱歉,阎某没有及时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不想因此影响到你对辽东城形势的判断。”
“那我也可以告诉阎都尉,李刺史并非辽东城大萨满。”
“不是他?”
阎俦感到有些失望,眼神黯淡。
狄仁杰认真地说:“我也是刚从我父亲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我父亲任职夔州长史,与陇州李云将多有来往,也非常了解这个人。据父亲讲述,李云将自幼在长安长大,父母及家人都在长安,且与辽东城没有任何交集。所以,他不可能是辽东城大萨满。”
“啊!这位辽东城大萨满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我也觉得奇怪,他到现在也没有露出真容,谁也猜不透大萨满下一步的打算!”
“是啊!是啊!都说大萨满通神智者,无所不能。”
“但是狄某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
“是什么?”
“大萨满应该是辽东城内的高句丽人。之前萨满祭司崔孝定放出风,说大萨满是个唐人,结果不少萨满教徒便开始围攻茧宫。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萨满教的住持一定不能被除高句丽人之外的其他人担任。”
“对啊!有道理。萨满教住持应该是高句丽人。”
狄仁杰琢磨着说:“这位大萨满很奇怪啊!平时根本不以真面目示人,通常采用附着他人肉身的方式,来传达萨满天神或者自己的旨意。比如:阎都尉的肉身就曾被大萨满长期占用。”
阎俦点头表示认可。
“对,是这样的。”
“而且,据辽东城褥萨高任武讲述,他见过大萨满几次,对方都是以不同的面孔出现。我只是有些不明白,这是为何呀?”
“当然是为了隐藏身份。”
“为何隐藏身份?”
阎俦摊手耸肩,无奈地说:“这谁知道呢?或许我们只能去问大萨满本人才能搞清楚。”
狄仁杰大胆揣测道:“大萨满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一定事出有因。难道他面部或者身体有残疾?或者此人生性懦弱,不足以对成千上万的萨满教徒形成威慑?”
此话一出,狄仁杰和阎俦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高任武?!”
“难道这位遇事不出头、见人矮三分的辽东城褥萨就是大萨满本人?”
这一大胆猜想,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也不无道理。
狄仁杰仔细回忆与辽东城褥萨高任武交往的一幕幕场景。
尤其是联想到王妃朴智秀以及奴婢张度妍的种种表现,越琢磨越觉得此人可疑。
“高任武,高句丽王子,高句丽宝藏王的小儿子,高句丽莫离支,拥有顺位继承高句丽王称号的特权,以他的身份地位担任辽东城褥萨本就是屈就,怎么还会终日唯唯诺诺?尤其对大萨满怕得要死?”
“对啊!这很不正常,或许就是为了伪装。”
“还有仙童术。”
“仙童术?”
“一种神奇的随时可以变幻身形的法术,其实就是萨满教缩骨术的衍生。对了,褥萨府有个奴婢叫做张度妍。”
“如何?”
“这个小奴婢胆子大得很,居然敢经常深夜潜入茧宫,进入大萨满的寝室盗窃,而且轻车熟路,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倘若没有内在关联,怎会如此大胆呢?”
想到这里,狄仁杰心里有数了。
“啊!高任武?难道他就是辽东城大萨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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