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潼关客栈灯火通明。
并不宽敞的客栈大厅内，有二十余人霸占着桌子，挤得满满当当。
这些人贼眉鼠眼，一个个儿身强体壮，虽然穿着普通，却随身携带着兵器利刃。
显然来历不凡。
众人凑在一起喝酒聊天，好不热闹。
狄仁杰和李诚进门，环视客栈大厅，竟然看不到一张空桌子。
李诚看向离他最近的一桌客人，粗门大嗓地嚷嚷着。
“哎，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滚，给老子腾桌子？！”
这桌的客人也并非善类。
基本上坐着不动。
甚至有人黑着脸抓起兵器利刃，蠢蠢欲动。
这些人显然不认识飞骑将军李诚，而李诚此时身着便服，也没有那身昭示尊贵身份的黄金铠甲。
不过，当他将手里的佩刀丢在桌面上时。
有人脸色骤变，他一定认出了这把北衙禁军的佩刀。
于是，不敢丝毫怠慢，迅速拉着同伙离开，几个人分散坐在了其他几张桌子旁。
李诚大大咧咧地落座，佩刀刀鞘一挥，将桌上的酒食悉数扫落一地。
狄仁杰始终看不惯李诚这种蛮横霸道的做派，却也没有多言指责。
两人刚刚坐定，店小二手脚麻利地上前，抹布擦桌子。
“二位，吃点什么？”
“先上十斤牛肉、两坛酒，统统记到潼关县衙的账上。”
“好嘞！二位稍等。”
李诚扭头看向旁边的桌子——
这桌的客人一个个儿毫无惧色，平静地与李诚对视。
李诚抬手指着其中一人，命令道：“你，给老子滚过来！”
那人不紧不慢地来到李诚面前，拱手施礼。
“这位官爷有何赐教啊？”
李诚故意找茬儿，嚷嚷道：“啊！老子坐着，你居然还敢站着？跪下！跪下说话！”
那人强压怒火，犹豫了一下，不情不愿地跪在李诚的面前。
此时，店小二已将牛肉、美酒送上桌。
李诚一边大快朵颐、喝酒吃肉，一边审问道：“姓名？”
那人老实作答：“在下孙五。子孙的孙，一二三四五的五。”
“哪里人？”
“长安人士。”
“到潼关来做什么？”
“当家的吩咐，秋粮夏定。”
“你们做粮食生意？”
“正是。”
“哪家粮号？”
“东市，周廪行。”
“他们都是你的人？”
“是我家伙计。”
李诚环视在场众人，发现对方众人虎视眈眈，并非善类。
他冷笑道：“来收粮而已，有必要人人携带利器？老子怀疑，你们是来潼关寻仇！”
孙五一脸无辜地解释道：“哎，官爷，此去长安三百里，山高路远，倘若路遇匪患如何是好？我等备下刀剑防身，也未尝不可吧？”
李诚不再多言，突然一把揪住孙五的脖领子。
在场众人阵阵躁动，有人屁股已经离开了凳子。
只等一声令下，便会扑向李诚。
李诚恶狠狠地威胁道：“老子信了你的邪！敢在潼关滋事，老子一定会拧下你的脑袋！”
孙五表现恭顺，并不反抗。
“是，官爷，在下一定严格管束伙计们，不敢任何越轨言行，敬请放心。”
“滚吧！”
孙五扭头正想离开，又被狄仁杰伸手拦下了。
“且慢！”
孙五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无缘无故被不明身份的李诚一番质问，已经让他心里窝火。
再被小小年纪的狄仁杰阻拦，恐怕咽不下这口气。
他背对着狄仁杰停顿了一会儿，这才不情愿地转过身来。
“这位小道长有何赐教啊？”
“啊！是这样的，我近期也想做粮食生意，恰巧遇到了你。所以就想跟你打问一下。”
“问什么？”
“菰米如今市价几何？一升菰米可换几升粟？或几斗小麦？”
孙五当然知道狄仁杰一再验证的用意。
心里更来气了。
他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对不起啊！实在抱歉，在下做粮食生意，你也要做粮食生意？那你应该知道，同行是冤家的道理啊！就不用孙某多说什么了吧？想了解粮粟行情，只能自己摸索。”
狄仁杰强硬道：“那我倘若偏要问呢？”
孙五忌惮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李诚。
李诚对他正眼不瞧，顾自吃吃喝喝。
孙五深知惹不起有着官府背景的李诚，自然也不敢过于得罪与之同行的狄仁杰。
没办法，大丈夫能屈能伸。
退一步海阔天空。
孙五不耐烦地介绍道：“菰米，昨日在东市出，一钱五升满。一升菰米，半升粟，或半斗小麦余。”
见对方异常从容，对答如流。
狄仁杰深知这些家伙有备而来。
看来不可小觑啊！
狄仁杰和李诚都知道这些人来历不凡，或许正如潼关县衙不良帅钟无期判断的那样，他们都是伐冢一派的高手。
只是暂时拿不到证据，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李诚试图激怒对方的计划落空，狄仁杰也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讨教了。”
狄仁杰朝孙五点头致意，并做了个“请”的手势。
孙五也不想跟他客气，扭头离开了。
潼关客栈大厅内的气氛，就因为狄仁杰、李诚的到来而变得诡异起来。
似乎所有人都提高了警觉。
他们眼角余光观察狄仁杰和李诚的一举一动，耳朵也纷纷竖了起来，生怕漏掉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
狄仁杰和李诚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谈及机密之事。
只是旁敲侧击，试图打草惊蛇。
“李将军，潼关一处土陵被盗掘，有盗墓贼落网，长安城、华州镇国军节度使府衙以及潼关县衙对此都极为重视，纷纷派出人手来，这个案子倘若不查他个水落石出，恐怕你我都无法再回长安啊！”
“啊！道雏，老子忽然有一种预感，或许一伙盗墓贼就在你我身边。”
“有吗？我怎么看不到？”
说着，狄仁杰还夸张地看向左右。
两边的桌子旁，都坐满了孙五的手下。
一个个儿装腔作势，侧耳聆听。
李诚继续道：“你看不到，老子却看得清清楚楚啊！奉劝那些敢铤而走险的盗墓贼，千万不要被老子抓到了，否则你一定会死的很惨！”
背对着狄仁杰、李诚的孙五紧咬牙关，脸色铁青。
他已经压抑了太久，愤怒就像火山一样，似乎随时可能爆发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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