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唐军果毅都尉芭比娜说的没错。
站在茫茫戈壁滩上，举目四望。
到处是沙丘土堆，一眼望不到头，似乎绵延千里。
哪里还有一丝楼兰古城的影子？
早已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夕阳西下，余晖黯淡，夜幕即将降临。
这下狄仁杰终于理解芭比娜将军的安排，纵马跟随，在一众西域唐军的护送下，赶往羊角山。
作为临时下榻处的羊角山，同样位于楼兰古城地界。
与周边沙丘土堆相比，这座被称为羊角山的石头山显得异常突兀而坚固。
山脚下是一排天然大洞窟，大大小小，足有十几个之多。
这些洞窟既可以给路人遮风挡雨，又可以抵御种种夜行猛兽的袭击，实为临时下榻之首选。
根本不用果毅都尉芭比娜安排，颇有经验的西域唐军将士立即行动起来。
有人在附近持械警戒，有人捡拾干柴在住人的几个洞窟里生起火堆。
狄仁杰正在一处洞窟里烤火，芭比娜一手抱着两张羊毛毯，一手拎着烤馕走了进来。
“饿了吧？有烤馕。”
说着，她将烤馕递给狄仁杰。
又在旁边替他铺好羊毛毯，而自己的那张羊毛毯则放在更靠近洞口的位置。
狄仁杰看出端倪，试探着问道：“哎，你也打算在这里睡？”
“不然呢？”
芭比娜觉得顺理成章，对此做法根本没有多余解释。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摘掉自己的乌锤头盔，扯掉了遮脸的黑布，露出一张俊俏的西域脸，以及那头乌黑长发。
芭比娜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若羌人。
蓝眼睛、高鼻梁、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相貌与大唐汉人完全不同，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异域色彩。
她来到狄仁杰面前，毫不见外地从他手里撕下一块烤馕咀嚼。
狄仁杰干脆掰下一半烤馕给她。
“芭比娜将军，你也在这里睡，我们两个今夜同处一室，似乎有些不太方便吧？”
“你别把我当女人就行了！”
“啊！不是这个意思，你还是跟自己的部下在一起比较好。”
芭比娜正色道：“狄仁杰，我再说一遍，本将军的任务是把你安全带到安西都护府，不能出半点儿差错，否则我可担待不起。你呀！还是凑合忍忍吧！明天一大早就出发！”
见她主意已定，狄仁杰也只能作罢。
他啃着烤馕，皱眉思索着。
“郭都护是怎么死的？”
“你说郭孝恪？”
“对！”
“当时我不在场，没有亲眼看到。听说是金身佛陀军突袭安西都护府内宅，将安西都护郭孝恪当场砍杀致死。”
“金身佛陀军什么来头？”
“楼兰古国的一支神秘军队，主要由楼兰僧兵构成，他们头顶佛光，手持钵盂法杖，威武异常，法力无边，宛如天兵天将。”
狄仁杰下意识地朝洞窟外看了一眼。
外边一片漆黑。
漫漫黄沙戈壁便是永久消失的楼兰古国地界。
他纳闷地问道：“不对呀！楼兰古国不是已经不存在了吗？哪来的金身佛陀军？”
芭比娜点点头，似乎也有些不解。
“对啊！当时有西域唐军将士亲眼目睹，说数名头顶佛光的金身佛陀军从天而降，手持青铜楼兰刀，将郭孝恪郭都护当场斩杀。说的有鼻子有眼，只是不知真假。”
“那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跟我有关系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可不想随便参与郭孝恪那些烂事。”
狄仁杰注意察言观色，发现芭比娜厌恶地耸眉。
似乎对有关郭孝恪的话题极为反感。
看得出来，芭比娜对安西都护郭孝恪之死并不感兴趣，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思。
街谈巷议，都说郭孝恪是位貔貅转世的财神爷，光吃不拉、只进不出、见钱眼开、奢靡无度。除此之外，妻妾成群的他尤喜女色，甚至公然在军帐中狎妓，可谓荒淫无度。
传言或许不可信，果毅都尉芭比娜的态度却可以代表部分西域唐军的意志。
郭孝恪纵然死得蹊跷，不得军心才是根本。
安西都护府统帅西域唐军，掌管安西四镇，可谓责任重大。
郭孝恪遇害后，外戚柴哲威替补成为安西都护、西州刺史，执掌兵权。
不过，狄仁杰此次赶赴西域来，可不单纯是为了查办郭孝恪遇害一案，而是另有原因。
因事关机密，自然不能随便向芭比娜打问。
还是先见到新任安西都护、西州刺史柴哲威再做打算。
一路上风尘仆仆，狄仁杰确实有些累了。
啃着馕饼都不自觉地打着瞌睡。
芭比娜已经先他一步躺下，佩刀枕在脑袋下，厚实的羊毛毯随便一裹一盖，席地而卧，鼾声四起。
狄仁杰倒是能理解她。
身为西域唐军果毅都尉，此人常年周旋于西域三十六国警戒、监视。
不知经历了多少战乱纷争，骨子里已经深深地刻下“坚韧”二字。
无论环境如何恶劣，无论情形多为危机，她都能坦然接纳，并习以为常。
说她以苦为乐太理想化了，这些日夜浸泡在艰险中的西域唐军将士，内心早已磨砺出超人的意志。
唐军中的女人像男人，而男人则更像牲口。
不知不觉中，狄仁杰也睡着了。
厚实的羊毛毯半铺半盖，倒是极为暖和，惬意非常。
……
“呜呜——呜呜呜——”
也不知过了多久，狄仁杰被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动静吵醒。
睁开眼睛看，竖起耳朵仔细听一听，原来是来自洞窟外的阵阵诡异风声，是戈壁滩上独有的自然现象。
风声呜咽，动静瘆人，仿佛无数厉鬼在周围徘徊乱舞。
狄仁杰注意到，睡在旁边的芭比娜已经不见了。
她的那张羊毛毯胡乱地堆在地上。
出什么事啦？
狄仁杰不清楚芭比娜突然离开的原因。
猜测或许有了突发状况。
他不可能置身事外，一骨碌翻身坐起，活动着稍稍酸痛的筋骨。
刚刚起身，准备出洞窟查看一下，忽然听到隔壁洞窟内传来芭比娜的厉声质问。
“说！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敢有半句假话，一刀宰了你！”
这位西域唐军果毅都尉盛气凌人。
狄仁杰并不在场，只闻其声便能想象出她咄咄逼人的气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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