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姨娘就算心里再不愿承认时安夏比女儿长得美,也不能忽略对方是侯府嫡出。
光这个身份,就得把她女儿挤出圈去。她一定要帮女儿扫清道路,到时候,想要拿捏唐氏简直轻而易举。
一个清誉有损的女子,就算再美又能如何?
这么想着,她心里才算舒坦了些,连带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
刘妈妈听得乐眯了眼,“还是姨娘有办法。”
“跟老娘斗!小浪蹄子还嫩了点!”温姨娘唇角逸出一丝恶意,“看她还怎么挡我柔儿的路!”
当天晚上,不知从哪儿传出消息,说有个侯府大小姐,小时候走失了,在外流浪许多年,后来被找回来养在府中。
谁知这大小姐不安分得很,嫌弃侯府规矩森严,没有外面的花花世界好玩,就把以前认识的男人带回家,乔装成府卫养着。
时安夏听到这些谣言的时候,正在桌前写字。
她誊抄的是当朝一个大儒黄万千的大作。
黄万千是比方瑜初更有名望的存在。这么说吧,如果黄万千不退隐,方瑜初就不可能成为当今皇上的启蒙恩师。
她只有请得黄万千来挂名族学堂的教谕,才能引得方瑜初出山。她要把两大泰山北斗的存在搬进她的族学堂。
落下最后一笔,时安夏将毛笔放在玉质笔搁上,又用清水净了手,才在绣墩上坐下,“谣言就是谣言,不用理会。”
曾妈妈一听,急了,“姑娘,这会影响您议嫁的!”
时安夏娓娓一笑,“不要紧。谣言并没有指明是哪家小姐。若是这般跳出去澄清,才是坐实了本姑娘就是那个小姐。”
“可也不能任由这股风到处刮啊,京城权贵圈儿就这么大点儿。”
时安夏安抚地看了一眼屋里焦急的婆子丫环们,“我知你们是为我考虑着想,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她心里的确有数。
清誉名声对一个女子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她母亲唐楚君便是被这种无形的东西所累,才不得不嫁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上一世,温姨娘用同样手段,拿她在外流浪造谣生事,但最后也没有达到将她拖入泥潭的目的。
一方面是在她的筹谋之下,和晋王萧晟彼此一见钟情,互相惦记,到了晋王殿下非她不可的地步。
皇太后疼惜孙儿,遂出手干预。
另一方面,时老夫人为了侯府前程,也是力压谣言。
所以最后时安夏虽然不是晋王妃,却也成了晋王侧妃。
再后来,她在王府中,在深宫里,也一次又一次被人拿她曾在外流浪来造谣生事,毁她清誉。
可以说,时安夏前世的一生都在谣言中度过,没有一刻消停。
她曾被前朝大臣联名上书废后,也曾被荣光帝步步逼问,更被人写成段子在坊间茶舍里嘲笑轻贱。
可又怎样?
她也是彻夜不眠代替皇上处理奏折的景德皇后,是为了山河社稷御驾亲征的惠正皇太后,是高僧寂元大师嘴里那个“挽江山社稷于悬崖,救万千百姓于水火”的有大功德之人。
所以今儿这点子谣言,对她来说真就不值一提。
况且她根本没想过要嫁什么高门大户,就更不必在意虚名清誉。
婆子丫环们瞧着自家小姐那双深潭般的眼,莫名就心定了,焦虑也齐齐散去。
时安夏此时操心的是另一件事。
正想着,南雁匆匆进来报,“姑娘,舅老爷来了,正在海棠院和夫人叙话。”
时安夏眼睛一亮,“走,咱们也过去。”
苍色飞雪,纷纷扬扬。
一群人浩浩荡荡行走在暮色间,被簇拥的女子披着白色狐裘,内里是沉蓝贡缎锦袄,半截儿小脸隐在一圈纯白兔毛围脖中。
一只大黑狗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跟在女子身侧往前走。
刘妈妈远远看着,问旁边的丫环束香,“你看那可是大小姐?”
束香猫着腰悄悄走近了看,回来答道,“是大小姐。看她去的方向,应该是海棠院。”
刘妈妈得意地撇撇嘴,嗯哼,急了吧?连夜找夫人商量对策,可没有用啊!悠悠众口,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不死你。
时安夏到海棠院时,唐楚君正气愤地跟自己兄长诉苦,“肯定是温慧仪让人造谣!我家夏儿平白被人泼了污水,明年就该议嫁了,可怎么办?”
“母亲!明年我不议嫁,您别操心。”时安夏笑盈盈走进漫花厅,对着唐楚煜行了一礼,“见过舅舅!”
唐楚煜正是唐楚君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也就是时安夏的亲舅舅,“夏儿送信来,可是为了谣言一事?”
唐楚君怔愣了一下,才知哥哥是女儿写信请过来的,立刻着急代答,“那自然是的!哥哥快想想办法。”
时安夏笑笑,“母亲,我有更重要的事跟舅舅说,不是这点小事。”
“小事!这怎么是小事!”唐楚君声音又尖又急。
唐楚煜挑了挑眉,觉得自己曾经那个小妹又回来了。
自从出嫁生子后,小妹对着谁都郁郁寡欢。她小时候分明是活泼的急性子。
时安夏走过去,安抚道,“母亲别急,谣言我自会处理。我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跟舅舅商量。”
唐楚君这才悠悠拿起茶杯捧在手上,“哦,那你们说,不用管我。”
时安夏和唐楚煜对视一笑,莫名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种化不开的宠溺。
时安夏开口说正事,“舅舅,您知阳玄先生在侯府的吧?”
唐楚煜点头,“知道。”
“阳玄先生算出漳州玉城雪灾,如果不及时救援疏理,不出一个月,玉城就灭城了。”
唐楚煜皱眉,“这你也信?”
时安夏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神情认真,眸色凝重,“舅舅,这次是您为朝廷立功的好机会。”
今年入冬后,京城连日罕见大雪。
道路积雪,运输不便,使得京郊的许多地方都粮食稀缺,从而引起米价大幅度波动。
唐楚煜是户部侍郎,自是对此了如指掌。不止如此,他刚在京城范围内,颁布了米价管控措施。
时安夏却是知道,百里之外的漳州玉城情况更加严重。
自月初始,连续几场大雪加冰雹,使得平地雪深三尺,飞禽走兽冻死不说,牛马猪羊更冻死大半。
几条流经玉城的河流,河面全部结冰,致使船舶停航。
道路路面连人都无法行走,更何况马车。
如此一来,整个玉城内粮食衣物短缺,发生哄抢。百姓缺衣少食,饥寒交迫。
最后在今年的除夕之夜,玉城雪灾危机大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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