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有些幸灾乐祸:“不会是遇到什么困难,想要求我帮忙吧?那我可要好好耍一耍他。不过那小子看起来理智又冷漠,实际上还蛮小心眼的。我要是耍了他,他怕不是迟早要报复回来。嗨,我倒是不怕他,不过总被惦记也岂不是自找麻烦。呃,等等——”
他一边走着,一边碎碎念着。
忽然猛地一拍额头,反应过来:
“外面那个‘我’,不也是我么?他要怎么报复‘我’?难不成自我解决么?”
他笑了笑,然后骤然脸色一僵。
扬天喷出一大口鲜血。
红色的液体混杂着愈发黏稠的淤泥,星落般分布在湿漉漉的墙体与地面,与雨水混浊在一起。
他踉跄后退两步,用后背抵靠住冰冷的墙面,感受着身体左侧传来的绞痛,一阵、一阵痉挛,仿佛正被无数细小的虫子撕咬着内脏。
“真是——痛啊。”
半晌,他才缓过来。
右手拭去嘴角的鲜血,他抬起头,双瞳熠熠生辉。
“但也——真是爽啊!”
他大概是被【寄生】了。
这都不需要他动脑。
从体内那些活物般的淤泥就可以看出来——它们迫不及待要钻进他伤口的样子,未免也太像寄生虫了。
但是,寄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什么方式呢?
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就是那个女人猛击他的那一记,打碎了他的左臂,同时也将一些东西灌进了他的体内。
难怪他忽然开始吐血,他本以为是内脏哪里也破裂了,其实是被一些异物寄生了吧。
他可以清晰得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淤泥在他体内越积越多,并且在夺取他对身体的控制权。
说是“身体”或许有些不准确——因为他现在本就是意识体的投影。
精确来说,那些淤泥正在污染他的意识体,从而夺走他对自我的控制。
投影在现在的身体上,就是那些淤泥顺着血管在他体内奔流,慢慢地啃噬他的身体。
他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从左手指尖开始,现在整个左手都隐约有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感觉,而且那种失控的感觉还在进一步扩散。
但却也有着“好处”,那就是他在被那些淤泥啃噬的同时,似乎也拥有了那些NPC躯壳的部分属性。
例如让他左臂伤口都恢复如初的【超速再生】,虽然——
“并不怎么超速就是了。”
傅司笑着说道。
是的。他在笑。
与女人想象中的“惊慌失措”不同——
虽然体内正有一些非常不妙的异物在快速繁殖,并且逐步夺取了他对身体的控制权,可是他的脸上却半点惊惧神色也无。
恰恰相反,他灰色的瞳孔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流露出来的情绪赫然是——
饶有兴趣。
“寄生Play么?听起来就很刺激的样子。”
……
“说到底,我虽然已经试过了各种死法,但‘寄生’还真是第一次经历。”
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他脑海中——
在被寄生后,他如果被杀死了,还能复活么?
这是一个需要打问号的问题。
虽然已经“死而复生”过很多次了,但是【不死】的机制在傅司看来是依旧非常模糊不清的。
大约的机制是——在受到致命伤死亡后,会将身体状态恢复到死亡之前的某一个时间点。
傅司尚没有直接证据说明【不死】这项天赋是源自于他的身体,还是他的灵魂,但总之【不死】的发动会大量消耗他的精神量,这是已经证实的了。
直观来说就是,如果他在短时间之内死亡的次数多了,会陷入巨大疲倦当中。
那股疲倦或许会直接吞没他的意识,让他陷入沉睡,但他依旧是活着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不死】这项能力是来自于他的灵魂。
那么——
“如果,我的灵魂被这些恶心的淤泥给侵占了,以至于变了质。我还拥有【不死】的天赋么?”
答案是什么?
只有他死一死,才会知道。
在这里思考可是得不出答案的。
不过——
他是吃饱了撑着么?为什么非要试一试自己会不会死?
他虽然并不畏惧死亡,可却也并不怎么想死。
“咦。”
念头一起,傅司忽然站定。
之前那股违和感又涌上心头。
这一次,他野兽般的直觉帮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那股微妙之处——
“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我突然不想死了?”
是的。
不知何时,他脑子里竟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原始目的——找死。
要知道,他进入这个《神明游戏》的原因就是默认这个游戏中会有某个无比恐怖的存在,可以释放出更高权柄的“死亡律令”,高到足以压制他的【不死】天赋——
让他彻彻底底地死去。
但现在的他,却像是失忆一般,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事儿。
不。
不是失忆。
与其说是记忆淡去,不如说是——他的记忆长河中本来就不存在“想要去死”这种念头。
就好像——那个“想死”的念头仿佛一块插件,此刻不知怎得被【某个人】给拔走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他将意识一分为二的时候。
“有意思。”
他灰色的双瞳中波光流转,自语道:“难道说‘想死’这个念头被分配到伞外面那个‘我’身上了。这可真是有意思——非理性的我对死亡不感兴趣,反而是理智的我更想要拥抱死亡。”
他如何都难以想象。
而且说到底,他怎么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傅司——完整时候的他——会有那么强烈的【求死之心】。
活得好好的,干嘛要找死?
“真是奇怪。”
奇怪的不仅是“想死”这个念头的不翼而飞,更是因为他居然没有办法理解他自己。
不过人类岂非本就总是错估自己。
他摇摇头,疲于再细想。
思维活跃到这里就足够今天的量了。
有什么谜题,就交给伞外面的那个“他”去解开好了。
他对于动脑筋并没有什么兴趣。
他更喜欢用直觉做事情。
就像现在,又一条十字路口出现在眼前。
左转还是右转?
他依旧是选择让硬币做决定。
掏出游戏币,屈指一弹。
金属硬币旋飞着,打碎一粒粒雨点,溅射着路灯洒下来的白色光芒,在他瞳底勾勒出银色的轨迹。
在这万分关键的时刻——
傅司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白天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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