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季素商带着白琴回来的时候,只有卫惊鸿迎接他。
“怎么样?”卫惊鸿看着他抱在怀里昏迷着的、满身伤痕的女孩,脸上怒气迸发,“她怎么了?”
“被吓到了,那些人很粗暴……”季素商此时也顾不得太多,他将白琴放在床榻上,低声道:“我检查过了,大多是皮外伤,她本来是和白韵被关在一起,后来又被分开,应该是他们早就准备将她送回来,留下白韵好胁迫我。”
白琴身上的伤看着吓人,实际上大多数拖拽、拉扯的痕迹,最让他担心的是毫无音信的白韵。
“那你可打听到她们被关在哪里?”卫惊鸿问道:“我找了本地的黑市,联系了不少人,只要得到她被关押的地方,便可以将人救出来。”
季素商摇摇头,“白琴被吓坏了,只说那是一个黑漆漆的房间,剩下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只有等见丘将军的那天,他们才会让你见她。”卫惊鸿目光深沉,“你记住,那日不管如何,你一定要求先见到白韵,等我的人动手后,你带着白韵立刻离开!”
“你怎么能确定那个丘将军一定会见你?”季素商忍不住反问道:“万一他不出面,难道你要放弃计划吗?”
在昨天晚上的交谈中,季素商已经知道卫惊鸿的过往,也知道他的目的是丘将军,当时他被愧疚和恐惧冲昏了头脑,答应与他一起实行计划,可是等冷静下来后,他却有些胆怯了。
那可是臭名远扬的丘将军,在洛阳的时候,谁提到他不心惊胆战,据说但凡是惹怒了他,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报复和折磨。
季素商不怕死,或者说在他“背叛”张公的时候,已经想好了以死赎罪的后果。
可是他不想成为丘将军的阶下囚,不想叫他拿捏住把柄,害了张公和陆槐他们。
“他一定会的。”卫惊鸿肯定道:“我已经将他会去见我的诱惑,抛给了他。”
那个跟随了他多年的、能诱他上当的东西,会借助某个人的手送到丘将军的面前,他会想起多年前,那个被他杀害了全家、唯一逃走的小鬼,回来了。
……
为了叫陆槐等人起疑,卫惊鸿和季素商将白琴藏了起来,然后做足了准备,等着约定时间的到来。
两天后,卫惊鸿接到消息,说是那个东西已经送了出去。
“你说的那个院子里面似乎有人,我的人进不去,只能见机行事了。”卫惊鸿道:“这是好事,白韵可能就被关在里面,我找的人也提前在外面埋伏好了,只等着我们成事……他们便会接应。”
“你找的人可信吗?”季素商低声问道:“万一……”
“没有万一。”卫惊鸿打断了他的话,“我曾在教司坊十余年,什么三教九流不曾见过,他们都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亡命之徒,只要是为了银钱,他们可以做出任何事!”
为了找这些人,卫惊鸿用去亥市买东西的借口去了合川最大的烟花之地,凭借着多年在教坊打滚摸爬的经历,他顺利地找到了想要找的人。
这时候,他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拒绝小厮在临走前带出来的全身家当,也没有拒绝庄青岭塞给自己的盘缠。
虽然不足以让那些人帮自己杀了丘将军和慕容澜,但是接应他们,将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这种事,已经足够了。
更何况他……
“我还是有点怕。”季素商喃喃道:“若是先生回来,我要怎么去面对他?”
万一他们的计划失败了,白韵又该怎么办?他又有什么脸面去见陆槐?
他知道自己不够聪慧,才学也有限,甚至某些方面有些胆小怕事,瞻前顾后,若不是侥幸遇见了张公,他恐怕会像其他平凡的学子一样,一生都在读书科考中度过。
他从未想过会离开张公,会去做出惊天大事。
想到张公锐利的眼神,陆槐不可置信的样子,他只觉得心里像是一团火一样在燃烧着他的勇气。
卫惊鸿深吸一口气,“若是你实在不愿,我也不怪你,我答应你,一定尽全力将白韵带回来!”
“我……”季素商还没开口,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季郎君,你在吗?”
是庄青如的声音,卫惊鸿瞬间做出判断,示意季素商不要慌张,他去打开了门。
门外果然是庄青如带笑的脸,见开门的是卫惊鸿,她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原来你在这里。”
卫惊鸿道:“我有些事情要请教一下季郎君。”
他在跟着张公做事的时候,经常有不懂的事情来找季素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
季素商平复了一下心情,从卫惊鸿身后站了出来,“你来找我有事吗?”
“你的病好点了吗?”庄青如先是问了一下季素商的身体状况,等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说明来意,“是这样的,我听说张公的库房里有点人参,我想拿些用用,陆槐的身子得调养一下。”
“好,我这就给你拿钥匙。”季素商爽快地答应道。
张公的私库是季素商在打理,家里有什么需要都要去来找他取用。
“陆师弟的身子一遇到天气变化就会反复,劳烦庄小娘子多费心了。”季素商取来钥匙,嘱咐道:“若是库房里有能用得到的,只管拿去便是。”
陆槐在洛阳的时候,也常常因为天气的变化而病情加重,张公的私库里有许多陛下赏赐的珍贵药材,张公曾说过让陆槐随便取用。
庄青如点点头,拿过钥匙道:“放心好了,不是甚大问题,歇息两日便好。”
说到这件事,庄青如其实也有些生气,陆槐的身子在她和薛老太医的联手调养下,已经好了许多,秋天的方子也早早换成了冬日的补药,就怕他会突然病倒。
那知道突如其来的降温没嫩肤击垮他,他却被连日操劳公务给累到了。
对此,陆槐也有自己的解释,“你我都知晓这两日的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宁,等先生回来,便要觉得将那件事公布于众,咳咳咳……我提前做些准备,也是为了之后。”
而且,因为临欢霸占着游璟不放,陆槐不但要帮着张公查缺补漏,还要忙着处理刺史府的一些案子和琐事,然后不出意外地发起了高烧。
这下子庄青如和陆管事成了刺史府最忙的人,连张承安都被抓了壮丁,苦哈哈地帮庄青如研磨药材。
季素商听到陆槐没事,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今年有庄小娘子在,想来小师弟会没事的。”
他这句话说的自然又随意,庄青如听的却有点不好意思,“他要是肯爱惜自己的身子,也无需我来叮嘱。”
季素商道:“小师弟素来如此,以前在洛阳的时候,也是拼命读书,连先生的话都不听,好不容易考中了,却又被先生连累,先生本想将他送回吴郡老家,可是他不愿意,执意带着承安去了彭城县。”
庄青如好奇地问道:“我听说陆槐和他耶娘的关系并不亲厚?他连家都不愿意回去吗?”
季素商点点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小师弟的耶娘是记挂小师弟的,只是小师弟在家的时候,他们看管的严厉了些,他年轻气盛,不想因为自己的病而被困在家里,所以才和家人闹的不快,每年陆家都会送来礼物,小师弟都假装看不见。”
作为一个局外人,季素商看的明白,他知道陆槐其实也很思念耶娘,只是从来不肯承认罢了。
“庄小娘子,我能看出小师弟对你不同,他也很听你的话,日后就劳烦庄小娘子多照顾照顾他。”季素商诚恳道:“其实,别看小师弟平时冷着脸,看起来谁都不想理,实际上,他只是害怕自己……病重,徒留伤悲罢了。”
平时的季素商是不会说这些的,但是只要一想到明日生死难料,他就忍不住多嘴几句。
陆槐跟着先生,也等于跟着他,对他来说就像是亲兄弟一样。
什么对自己不同?庄青如被他郑重其事的话闹了个大红脸,她飞快转移了话题,“咳咳,话说回来,这段时间白韵白琴还好吗?”
季素商猛地怔住,以为庄青如知道了什么。
还是卫惊鸿反应了过来,笑着解释道:“这还用说?季兄病了也不忘关心她们,前两天托我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她们本想亲自过来道谢,被我给拦住了。”
庄青如想到前两天早食时张承安的话,还以为白韵当真拒绝了季素商,包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看罢,一提到白韵,他的脸色都不好了。
“好罢。”庄青如摇了摇手中的钥匙,决定不再逗这个可怜的郎君了,“白韵毕竟还有案子在身,现在不考虑这些事也是正常的,唔,以后会好的,我先走了。”
磕磕巴巴地说完,庄青如一溜烟跑远了。
卫惊鸿和季素商同时松了一口气,前者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无声安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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