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眼巴巴地等着孩子来,不时地开门往村道上瞧。
萧山有些心虚,实际上,他是通知的晚了些,见她等得心焦,干脆拉着她去地里种庄稼去。
他在地里撒玉米种子,雪娘就在坡岭子上摘花。
不时地抬头看看,穿着嫩黄的裙子像是远处开得正旺的油菜花,跑跑就蹲下,玩得还挺开心。
萧山笑笑,低头继续撒种子。
雪娘又看到一片白色的小碎花,跑过去掐了几根,听到身后有声音,回头一看,竟然是刘德茂。
他头发都白了,腿好像也受了伤,走起路来很是不平整。
雪娘警惕地看着他,又朝着萧山那边望了一眼,可惜坡岭子挡住了视线。
“萧娘子,我是来道歉的。”
刘德茂见她如此,赶紧开口。
“我听东怀说过,当初是萧山保的他又能科考,而且在京城,他蒙冤也是你找了娘家人将他救下的,我以前做错了事,求你原谅。”
刘德茂跪下来,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儿子做了大官,他原本只觉得扬眉吐气,万分得意。
后来听说了这些事,老妻惨死,儿子也差点死在京城,他才猛然觉醒,他哪有脸面炫耀,儿子的出息他半点功劳都没有,还差点因他葬送前途。
若是没有贵人的帮助,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怎么可能有机会跻身朝堂,性命都保不住,谈什么光宗耀祖。
而这贵人,竟是他以为的仇人,人家不念旧恶,以德报怨,他真是愧悔难当。
那边传来萧山的呼唤声。
刘德茂又说了一声:“对不住。”
才起身,微跛着脚走了。
就那么巴掌大的地,萧山很快就整饬好了,他走上坡顶,正看到刘德茂的背影。
面色一紧:“他刚才来干什么?”
“没什么,来道歉的。”
雪娘语气轻松,看他额上有汗,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
“这里有风,坐下歇息会儿。”
“哼,算是良心没有坏透,还知道来道歉。”
虽然他儿子早就替他道过歉了,但那跟他自己亲口说到底不一样。
萧山这脸动不动就板起来,不能多笑笑?
“阿山,今天天气真好,我给你跳支舞吧,你还没瞧过我跳舞呢!”
雪娘把花往他怀里一放,就起了身。
跳舞吗?
确实没见过。
她身子那么软,跳起来一定很好看。
确实很好看,萧山眼睛都迷了。
微风徐徐,吹动她的裙摆,她的动作很慢,透过光线,能看到包裹在裙底下笔直的双腿。
她舞动出所有的柔美,言语不能形容。
他好像听到曼妙的乐曲声,宛若天籁。
她在闪闪发光。
她要起飞。
雪娘在旋转中被萧山一把抱住。
“怎么了?不好看吗?”她睁着亮晶晶的双眼询问。
“不是,不跳了,怕你飞走。”
她是仙女,可能真的会飞,刚才真像要飞走了。
要跳也可以,不能在外面,在炕上给他跳。
......
村口出现了一辆寻常的马车,上面下来两个带着帷笠的人。
“皇上,那棵树右边的门,就是公主的家,中间是空的,左边......是刚盖起来,公主,哥哥的房子。”
公主的,哥哥。
是,那才是她同根同源的哥哥。
他不过是这一世,昙花一现的哥哥,而这么短暂的时间,他都没有好好珍惜。
“皇上,我看到将军了,他身上背着......”
"后退些。”
凤世瑾推着福禄退到了一棵树后,才又朝那边看去。
萧山背着雪娘,村里人已经习以为常,忍着笑打招呼。
雪娘将手里的花一朵朵地掐断,围着萧山的头顶插了一圈,白紫黄色的花掺在一起围成了一个花环。
萧山知道,也不能反抗,任由村民笑话。
两条腿在他身侧晃来晃去。
临近中午,地上的影子叠成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回去做什么饭?”萧山问。
“那得看小羽叼来的是什么。”
她现在不挑食,和三哥的口味一样。
雪娘摆弄了一路他的头,把手里的花全插完了,拍了拍手,双手蒙住萧山的眼睛,狡黠笑:“看看你闭着眼睛能不能找到家门。”
那还不是小意思!
萧山跑起来,直直地朝着花婆婆家的柿子树撞去。
“错了!快停下!”
吓得雪娘连忙松开他的眼睛,死死抱紧他的脖子,埋起头来。
感觉一阵清风吹过,然后听到萧山得意的大笑。
二人已经是转过了柿子树,来到自家门前。
雪娘下了地,去拧他耳朵,“敢吓唬老娘,谁给你的胆子!”
“你是谁家的老娘,可真凶,长得倒是贼溜俊。”
......
俩人打闹着将门关上了。
村口大树后的人这才冒出来,半晌不言语。
她过得多开心啊!
不用为一些朝堂琐事操心,也不用为了百姓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有个男人豁出命的宠着她,不必穿着华服端坐,想在太阳底下笑就笑。
笑得发自肺腑,无忧无虑。
真好。
帷笠下,无人看见,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走吧。”他闷声咳嗽了两声。
“皇上,不进去见见公主吗?”
皇上日夜操劳,不肯好好休息,要是能见见公主,和她说说话,说不定心情会好上一些。
“她不想见我的。”何必惹她烦心。
他已经把她的心伤透了,把那点兄妹情分耗尽了。
他能做的,就是问棠说的,给她一个太平盛世,让再偏远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富足安康。
高山之外无奸佞,九州道路无豺虎。
随心随喜,一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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