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
江云瞬间警觉起来,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寻常。
徐子卿下意识往四下里看了一眼:
“说来很是奇怪,这里的人并不是一直居住在这里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搬走,然后便会有新人进来。”
两人默契的往没人的地方紧走了几步,谈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江云敏锐的抓住了关键:“走的是什么人?来的又是什么人?”
徐子卿不愧是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虽然迂腐了些,头脑还是很管用的。
听江云这么问,他眉宇间的神色越发纠结:
“走的,是那些书读的很好,大晟话也说的很好的人,来的,都是些对大晟一窍不通的人。”
问题在于,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两人显然想到了一处。
徐子卿挣扎了片刻,接着道:
“说来,我在这里虽过的很好,却也经常想起大晟,想起徐家。”
刚开始的两年徐子卿想着或许就此了却残生也好,可时间久了,到底不忍让养育自己一场的人连自己生死都不知道。
也就是那时,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走不了。
这里的人看似都是普通的牧民,实则全是大皇子培养的心腹。
更可笑的是,防住自己的护卫是他亲自教导的,防卫的办法也是他教的。
而部落里每季来来往往的人并不是游牧去了,他们一旦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发现这一问题后徐子卿便意识到自己可能在变相的帮助大皇子对付大晟。
刚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日日夜不能寐。
可即便如此,他也改变不了太多。
因此在接下来的日子他留了心眼,只教授一些无伤大雅的诗词文化,更多的便不再透漏。
也好在他学的也大多是一些四书五经,除了教化万民的作用,也无甚影响了。
江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在这里十五年都还只是个先生了。
转而又想,那些人究竟去了哪里?
该不会……
“对了,我见这里也有其他大晟人?”
徐子卿摇头:“非也,那些人都是西狄同大晟通婚所生,骨子里还是西狄人。”
江云脸色沉了下来:“可若是那些人学会了大晟语,懂了大晟文化,再混进大晟人中,表哥可能认出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子卿一瞬间脸色煞白:
“这……我……云儿表妹,我是不是……是不是出卖大晟?”
到底读圣贤书长大的,徐子卿骨子里刻着的忠君思想让他恐慌起来。
江云安抚道:“表哥别急,这也只是我的推测罢了,而且这事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你不必自责。”
说是这么说,徐子卿一想到自己的行为可能给大晟带来灭鼎之灾,又怎么可能不自责呢?
两人约定好日后再见面只当寻常对待,便分头离开。
徐子卿惴惴不安回到营帐,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神看过来,让他一颗本就纠结的心瞬间揪的更紧了。
可江云的话在他耳边回响,让他慌乱的心逐渐静了下来。
圣人有云,有教无类。
教化万民,为的是让人人都懂礼义廉耻。
若是大家都懂礼守规矩,自然明白抢夺本就是可耻的。
自食其力方是上策。
文人,也能止戈。
徐子卿一颗浮动的心逐渐坚定起来:
是啊,文人,也能止戈。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在一块石板上写下——天下太平,和而不同。
另一边,江云回到自己的营帐,也跟寻常一样教等在营帐外的小丫头们认识她们带来的药草。
暗中窥探的人悄悄隐去,将消息带去百里之外的皇城。
皇城,大皇子正对着手中一纸书信发呆。
暗卫出现时他才不动声色的将书信收了起来。
“如何?”
“一切如常。不过……”
“嗯?”
那人犹豫了一瞬,感觉到大皇子威压赶忙道:
“不过,徐先生跟云娘子好像是故人。”
大皇子眉头挑起,往前探了探身子,那暗卫忙道:
“属下听云娘子喊徐先生表哥,不过两人似乎也是刚刚确认,聊的也都是从前往事。”
大皇子眯起眼睛,仔细回想了片刻才恍惚想起,徐先生似乎跟江云一样,也是来自白云县。
这缘分,也真是巧啊。
他不悦的皱起眉头,心里莫名烦躁起来。
“行了,回去盯着!”
那人忙退了下去。
大皇子重新将书信拿了出来,摩挲着粗糙的纸面,心头烦躁更盛。
这个宋安!
真真是,气煞我也!
气人的宋安此时正在西狄皇宫之中。
若是江云在,一定会感慨原来不是西狄破,而是大皇子府破。
西狄皇宫虽坐落在如此荒凉的大草原深处,四处搜罗而来的宝物美人却不少。
此刻装饰的富丽堂皇的西皇营帐之中,西皇正北四个少女簇拥着,欣赏帐中舞乐。
宋安坐于下首,姿态闲适。
西皇眯眼打量着他,始终琢磨不透死了多年的宋安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喝下一口烈酒,压下心口那阵不适。
他已经没几年好活的了,上天还送这人来他面前添堵,真是可恨!
当年若不是宋安,说不准他的铁蹄早已踏破孔方城,何至于成了笑柄?
心头一股杀意流出,偏偏,这人他现在还杀不得!
至于为什么杀不得?
只因前日大晟诏书刚到,要同西狄议和,而宋安,是此次议和的使臣。
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西皇倒想抛到脑后。
但此人他还真杀不得!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孔方城背后那股神秘力量,真正掌握在谁手中!
想起昨日悬在自己头顶的那柄利剑西皇都还有些打哆嗦。
他是没几日好活了不假,可他能活一日是一日啊!
此刻他看向宋安的眼神别提有多幽怨。
孔方城背后那股势力并不大,却实打实各个都是高手。
他们在战场上或许发挥不了太大作用,但他们最擅长刺杀。
尤其,是刺杀他这种位高权重之人。
他这一生有幸遇到过两次。
一次便是十五年前,一次是昨日。
那熟悉的标志,他到死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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