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郡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施先生知道吗?”
施娘子沉吟片刻,说道:“我并未见过淮阳郡王,应该说,我及笄那年曾去过他们府上,现在这位郡王当时才十二三岁。”
施娘子的思绪陷入回忆,池真真默默在心中算了下,施娘子今年三十有七,也就是说,如今的淮阳郡王的年纪应在二十五岁左右,那她今日紧张什么?
“我及笄后,家中长辈想为我定下一门亲事,说的便是淮海郡王的叔叔李承乐,他的性情有些风流,我为此还偷偷哭过,可很快我家里便出了事。嗯,这些都是旧事,不提也罢,咱们只说现在的淮阳郡王李如纶。”说到这时顿了顿,叹了口气才接着道:“其实李家人念着旧情,一直很照顾我,我认得那位管事,便是因为他每年都会代李家送年礼过来,我一直记着这份恩情。偏偏李如纶和他叔叔一般风流多情,你们见不着也就算了,可他那庄子与工坊相邻,若是被他瞧见势必会有麻烦。”
原来是为了这个,池真真不甚在意地道:“哪有那么巧,从前我在京城也没碰上过,大不了往后我少去工坊,他还能天天往庄子跑?”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道:“再说我又不是倾国倾城之色,淮阳郡王说不定根本看不上我,何必庸人自扰。”
她如今是在镇上过活,与从前精细养着的时候不大一样了,有时还要动手做粗活,打扮上更没用过心。
施娘子略放松了些,京城里的人除了出城避暑,谁耐烦天天往庄子上来,她神色略有些疲乏,这半日总想起往事,许是她想太多了。
当晚,玉泉镇不少住民被一道长长的惨呼惊醒,还隐约听到打斗声,无人敢冒头探听,都吓得躲在家中等天明。
天亮之后,大家才知道是镇上新搬来的住户家半夜差点遭劫,幸而看家护院的齐叔勇猛,将匪徒给打伤赶跑,只是他的一条腿折了,得歇好一段时日。
这里靠近京城,往日生活平静,几时见过如此嚣张的贼人,街坊纷纷议论,到底那姐妹两个开工坊赚了多少钱,论财力王老爷家可有钱多了,贼人选那几个女子下手,定是她们的生意招人眼红了。
里长带人亲自登门查问伤情,还让人报了官,好在除了齐叔受伤,其他人都只是受了些惊吓,事情发生时是半夜,现在已经过去半日,池真真仍有些缓不过劲来,她白着脸将里长等人送走,回到房里紧紧揪住胸襟,差点呼吸不过来。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几乎是她从梦中被惊醒,便差不多结束。
半夜有人潜进宅子,金莺发现后斩断了闯入者的一只手,并在他受伤逃脱时如影随形跟上去,打算出了镇子就直接了结他的性命,怎料她还未被引走太远,身后便突起便故,另有人趁她离开之机想破开池真真的房门,显然有备而来。
金莺心觉不好,赶回去飞跃上墙,齐叔也拿了根棍子冲进院子,正好看见有人要硬闯进房,更突然的是黑暗中亮起两片刀光攻向后来者,她心中大讶,竟会有人赶来帮她们!
只见双方只一个照面,那想闯入房里的人见机不妙,冷笑一声扔出数蓬飞烟遁去。
眼见先后来的人都要跑,金莺叫道:“你们是什么人!”
两名持刀的黑衣人不发一言,只扔了块腰牌给她,金莺看过后心中明了,将腰牌还给他们,问了几句话,那两人又重新隐入黑暗当中。
门被池真真从里面打开,她被惨叫声惊醒,后面的情形看了个大概,这会儿见金莺从地上挑起块什么东西,让齐叔处理干净,这样大的动静想必明日要传开,她想了想,迅速与金莺商量好明日一早对外的说辞。
至于真相是什么,她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留金莺在身边为的就是这一日,这两三个月她虽忙碌着,心底却一直不安,暗暗提防原庆发疯,果然,他就是个疯子!
施娘子匆匆用过早膳便去工坊了,池真真担心原庆会对那里也下手,你永远无法知道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会做出什么,阿音看得心疼,这些日子才刚养出的血色又没了,只好低声劝她用些粥水,她却哪里吃得下。
金莺也劝道:“姑娘,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世上哪来的永远,若是金莺恰好没在呢?
她无处求助,无处倾诉,只能抱紧双臂,在心中自己安慰自己。
从前有檀宁在,她只用等着被人救便好,一切麻烦自有他处理。而今他一心都在迟飞鸾身上,在唐桓身上,他是真的放下了吧?
池真真满心凄凉地坐下,忽然想起她曾满心怨怼,指责檀宁变了,现在的她连指责的资格也没有,她求仁得仁,又何必为了他不在而心伤。
见她吓得狠了,金莺忍不住道:“姑娘不必担忧,昨夜我才知道,檀大人一直派人守在附近,一旦有危险便来帮忙,不必怕什么原庆,大人会出手的。”
她神色木木的,并未因此受到些许安慰,将心中愿望寄靠在旁人身上太过不智,只会得到失望,檀宁便是派再多人来,她照样得继续活在不安中。
池真真不知道是否这一世原庆只是心存觊觎,并未做出危及她性命的事,所以檀宁才没对原庆下狠手,此刻她只想让原庆死,那些曾经的不好的记忆忽然被释放出来,她仿佛回到了过去,难堪,恐惧,还有怨恨的情绪如潮席卷,安慰与劝解都帮不了她。
这一次没有檀宁帮她,只得她自己了。
她细声细气地道:“你们说,如果要一个人死,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
阿音吸了口气,不由自主看向金莺,金莺在屋里转了几圈,有心想建议池真真回燕京找檀宁,又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好在池真真只是随便问问,她本就没想要得到答案,内心深处隐隐有个念头,那便是大不了不活了,他口口声声念她爱她,想的不过是得到她,一个人有所求便有了弱点,而她,豁出去和原庆同归于尽。
明明她没有说话,阿音却敏锐地察觉出她的不对劲,颤声道:“姑娘,你,你别吓我,你说句话呀。”
池真真扯了扯唇角,对阿音道:“我累了。”
她的语气沉郁,似心灰意冷,便是离开燕京时也没这般过,阿音差点掉下眼泪:“姑娘好歹吃点儿,你一宿没睡好,等下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醒来,说不定天塌地灭,她当初该彻底离开燕京,还开什么工坊,赚什么钱,如今一切都没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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