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上班，王文清收到两个消息。
一个使他心里忐忑了一阵，一个使他兴奋了一番。
王文清刚在办公室坐定，县府办的刘主任就敲门走了进来。
“王县长，刚接到县委办通知，说是九点在县委多功能会议室，要召开贯彻落实市委关于发展新质生产力促进经济发展会议精神的动员大会，黄书记说，请您做个发言。”
“这是我刚刚找出来的市委文件，您是不是看一下。”
刘主任上前，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看了眼坐在大班椅上，眼睛布满血丝的县长。
“这个会？”王文清抬起浮肿的眼皮，瞥了刘主任一眼，狐疑道：“事前有安排吗，我怎么没印象？”
“王县，我查过了，没有这个会议计划，应该是县委那边临时安排的。”刘主任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王文清。
他断定，昨晚的王县长睡得很不好，脸色发白，透着颓意。
“我特意问了一下李秘书，她回答说，是市委那边临时的要求。”
“呃！”王文清喉咙里应了一声，伸手去端水杯。
刘主任立刻替他拿起，看了一下，发现水不是很满。
就转身去饮水机前为他接上。
递过去时，刘主任发现，县长的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要不要再向李秘书询问一下详情？”
刘主任跟了一句。
“不用。”王文清挥动了一下手，“给我准备一下发言稿，简明扼要，字数不用太多。”
“好的，王县。”刘主任答应完，退了出去。
待门关上，王文清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凝神细思。
做为县里的二把手，身兼县委副书记，县委要开什么会，理应提前和他知会。
尤其像这种正常的工作会议，大多落在月度会议计划里。
就算再紧急，按理说在昨天的常委会上，也应该有个提前的预告。
可并没有。
黄展妍临时提议召开这样的会，没事先和他打招呼，这不能不引起他的怀疑。
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黄展妍越来越猖狂，越来越不把他当回事儿了。
包括增加常委的人选，还有开这样的会议，竟然都不事先和自己通气，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如果是这样，王文清虽然心里很不爽，但也可以接受，甚至还有几分轻松的感觉。
他最怕的是第二种可能。
那就是，黄展妍与上面的人合谋利用这次会议，当场拿下自己，做一次现场教育。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恐怖了。
恐怖到，只要一想起那种场面，王文清的两腿就发软，胃里江海一样翻腾，虚汗也顺着鬓角往下冒。
王文清不敢深想下去，连忙回到椅子上坐下。
拿起水杯连喝了几口，才使自己镇静下来。
他祈祷，宁愿是第一种情况，那样即使自己失去一些权力，也比失去自由强。
可即使是第二种情况，他有的选择吗？
答案是否定的。
身为党的干部，一县之长，总不能像乌龟一样躲在壳里不出去吧。
工作要不要做，会议是不是要照常参加？
除非能跑到国外，或者从地球上消失。
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现在，除了硬着头皮出席，他没有别的办法。
正在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王文清看了一眼，立马接起。
“老同学，这么早？”
电话那端是贾宏德沉稳的声音。
“忙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王文清的精神一震：“什么好消息？”
贾宏德道：“我已经安排下面成立了一个工作组，马上到正阳县检查教育整顿工作落实情况。”
“他们十点出发，估计中午前就可以到县里。”
王文清喜不自胜道：“老同学，你真的太给力了。”
“如此一来，正阳县上下就得为了应付你们的检查而大费周章，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东城项目调查的事。”
“尤其是黄展妍，现在越来越嚣张了。你们得好好给她施加些压力，让她感到老同学的厉害，知难而退，不再纠结东城项目调查的问题。”
贾宏德意味深长地道：“老同学，这可是我最后的杀手锏了啊，能不能反败为胜，可就看这一下子的了。而且，我也是担了很大的风险的。”
“教育整顿落实情况，本来不在我们二室的检查范围，如果县里有人反映上来，委里要是过问的话，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王文清自然听出贾宏德话里的意思，连忙对着话筒小声说道：
“老同学，你真是太厉害了，为了表达我的心意，从现在开始，公司的分红再给你加上一成，怎么样？”
贾宏德故作推辞道：“哎，看你说的，咱俩是老同学，谁跟谁啊，不用，不用。”
“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再说，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咱俩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还分那么清楚干嘛？”
王文清坚持道：“要得，要得，必须这样，这是你老兄应该得的。”
放下贾宏德的电话，王文清一改刚才的颓废，心里一阵轻松。
他点燃一支华子，狠狠地吸完，立刻变得踌躇满志起来。
到了会场，王文清刻意观察了一下黄展妍的神色，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又在纪文军的脸上盘旋了一会儿，也没见异常。
王文清彻底放下心来。
会议开始后，轮到他讲话，王文清照着刘主任紧急给他草拟的稿子，竟然也宣讲得绘声绘色，颇有他往日县长的风采。
可就在黄展妍宣布会议结束之际，大门突然被打开。
看到三名纪检员，目光炯炯，直盯着自己，步伐坚定，直向主、席台走来。
王文清瞬时明白：自己先前的怀疑是对的，他们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完了，彻底完了！”
绝望从王文清的心底泛起，充斥着他的脑袋。
刹那间，曾经在梦里反复出现的，自己在铁窗里的景象浮现在脑海。
王文清有些肥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在向下颓软，两只浑浊的眼睛看起来像死鱼一般。
就在三名纪检监察距离主、席台还有几步远的时候；
突然，已经快瘫在椅子上的王文清，像遭了电击般弹起。
矮胖的身躯，爆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主、席台侧的窗户冲了过去。
所有人心里一惊：
“王县长要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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